與君盟 第13頁

他身子一怔,連葛薇蘭也發覺了。她柔聲問︰「怎麼啦?」

棒了良久,他問她︰「有沒有愛上我?」聲音並不大,只是空蕩蕩地在夜空中如閃電打在葛薇蘭的心中,她良久沒有回答。因為並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是有點詫異的。她了解他,如此的自負又驕傲的人,若不是這夜色,這氣氛,他大概不會問這麼直白的話來。

要她如何回答?

她並不討厭他,可是就算是那麼那麼努力,她到今日亦不明白,她到底愛不愛他,喜歡倒是有那麼一點。可又怎麼知道那是一生一世要跟著一個人的喜歡,而不是對他如平常朋友一般的欣賞與傾慕之情?

他等了良久沒有答案,心中沉得如鉛石。兩人都沉默了下來,葛薇蘭覺得應該找些話來說才對,只是她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她不想騙他。

範丞曜倒是希望她說些什麼,那怕是騙他的亦好。只是她什麼也沒有說。

快到青玉巷的時候,不巧撞見了阿笙。葛薇蘭不好意思地從範丞曜背上下來,範丞曜讓阿笙把車子開出來,送她回學校。

梆薇蘭知道他有些生悶氣,故意問他,明天要不要去找她?

他淡淡地說,再說吧。

她自討沒趣,心里也不太好受。可是當真要說她愛他,才能讓他高興起來。葛薇蘭又猶豫了,她怎麼可以騙過自己。她心里隔著一層紗,與他還未到那樣的關系啊。

她突然有點泄氣,自己是不是個壞人,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這一夜就這麼不歡而散了。

第6章(1)

清晨的時候,萬小六進了青玉巷的範家公館。阿笙正坐在庭院的白色椅子上。範丞曜那個時候還沒有起床,他今日比平時晚了一些。

阿笙雖然正看著當日的早報,只是萬小六邁向綠茸茸草坪的時候,他就已經注意到了他。他想他托萬小六辦的事情,怕是有結果了。

丙然萬小六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陣,阿笙臉色煞白。彼時,範丞曜一邊扣著衣袖上的扣子,一邊從台階上走了下來。阿笙和萬小六都沒有注意到,直到他走近了。

萬小六猛然抬頭,堆起笑來叫了一聲︰「曜哥。」

「這麼早?」範丞曜坐在旁邊白色椅子上。

萬小六恭敬地說︰「已經不早了,八點過了。」

範丞曜昨夜翻來覆去,直至凌晨,他揉了揉發澀的眼楮,喜鳳端來咖啡。

萬小六對阿笙說︰「笙哥,大概就是這樣,沒事我先走了。」

萬小六走了之後,範丞曜才問阿笙︰「他來說什麼?」

阿笙猶猶豫豫,範丞曜疑惑地抬頭看著他,末了他有點怒氣︰「有什麼就說什麼!」

阿笙這才說斷斷續續說︰「是葛小姐的事。」

範丞曜放下咖啡,一心一意听他說話。

原來,葛薇蘭前段時間讓阿笙幫她留意父親的事,萬小六已經查清楚了。範丞曜只听到這里,便皺了皺眉,這件事情他倒沒有听葛薇蘭提起。對于她的事情,阿笙比他知道得還多。範丞曜一言不發,她竟然拜托阿笙亦沒有問過他。

阿笙滔滔不絕地說著細節,範丞曜「 」地站了起來,他吃起阿笙的醋來。

「曜哥,」阿笙叫住了他,說起關鍵的事來,「那日與你去百樂門,看到柴震手下正教訓一個賭徒。」

範丞曜隱約有些印象,等著他的下文。

「時間和地點都剛剛好,根據萬小六的說法,那個人很可能是葛小姐的父親。」

怎麼可能那麼巧,範丞曜腦子里「嗡嗡」直響,「那個人後來怎麼樣?」他停下來問。

「據說是欠了百樂門的錢,給人打傷了。開始傷雖然重,但並無生命危險,只是後來拖了一拖。想不到就出了人命。」

「死了?」

「死了。」

這亂世的上海,每日總要死幾個人,他亦見得多了。可這當口說出來,竟覺得舌尖重如千斤。範丞曜緩了緩氣,對阿笙說︰「百樂門的事先不要讓她知道。」

阿笙應諾,跟在他身後,低聲又說了一句。

範丞曜沒有听清,「什麼?」

「葛小姐今天早上一大早就來了,這會應該在廚房吧。」

範丞曜在廚房門口看到葛薇蘭的身影。她背對著他與喜鳳說著話︰「十分鐘應該可以了吧?」正熬著粥。喜鳳瞧見他進來,默默退了下去。範丞曜輕輕走上前去,本想從身後圈住她。葛薇蘭專注著熬粥,待覺得身後有人,回過頭來時,正和範丞曜撞了個滿懷。手中的湯匙「鐺」地掉在地上。

梆薇蘭閃到了一邊,範丞曜伸出去的手撲了個空。若是平時,範丞曜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現下,他們昨晚剛生過彼此的氣。他心里面的疙瘩還在呢。

梆薇蘭彎腰拾起湯匙。

範丞曜問︰「你……」他本來是想問問她的家人的事情,只是怕突然開口冒昧,吐出一個字來,不知如何接下去。

梆薇蘭以為他要說昨天晚上的事,她怕彼此尷尬,粥已熬好,正「咕隆本隆」冒著泡泡,她借機說︰「要不要盛一碗?」

把洗好的湯匙放在正熬著的鍋上,看到廚櫃最上面一格有盛粥的金邊小碗,只是葛薇蘭踮著腳尖亦夠不到。範丞曜讓她讓開,他伸手拿了一疊碗下來。葛薇蘭想接過來,哪知範丞曜繞開她打算自己把碗清洗好。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見他在廚房,葛薇蘭覺得他拿碗的姿勢頗有些奇怪。她搶著說︰「我來吧。」她嘻嘻地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

兩個人配合得倒也默契,他給她遞碗過來,她伸手去拿湯匙乘粥。湯匙在明火的鍋上煮了一段時間,正發著燙。葛薇蘭剛踫到手邊,猛地叫了一聲。

範丞曜拉過她手來看時,指尖紅紅的一片。他拉她的手到水下去沖,向她抱怨說,怎麼不小心一點。他稍一用力,葛薇蘭伊伊呀呀地叫。

他放輕力道,順著水流在她指尖摩挲。葛薇蘭突然紅了臉,忙著想抽出手來,偏被他握得更緊了。

他問︰「畢業了有什麼打算?」

是啊,下個月就是七月了。葛薇蘭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含含糊糊地說︰「去年有個學長去了文匯報,據說今年忙不過來,找人幫忙呢。」

若不是他今日問起。這件事,只怕要等到她走馬上任時,他才會知曉吧。

「那你的家人呢?什麼意見?」

家人?葛薇蘭愣了一下。聯系得並不多的繼母算不算呢?她說︰「沒有家人。母親在小時候就過世了。父親也過世了。」她看到範丞曜的眼里閃過憐憫,轉瞬笑著說︰「快把粥端出去。」她沒想到範丞曜會突然拉她一把,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她一時間站在原地沒有動,而與他維持著那樣曖昧的姿態。

梆薇蘭心里一熱,覺得心頭暖陽陽的一片。她差點沖口說,我愛你。但終是理智地笑一笑。她怎麼可以錯把感激當成愛?

吃粥的時候,葛薇蘭听到阿笙向範丞曜說昨日上海財政當局的沈先生來訪,說是今天無論如何要見個面,上海政府打算修葺一下浦江碼頭,打算在下個月18號開工,今天已是是23號,阿笙說︰「沈先生說,再不討論細節只怕是來不及了。」

23號?徐穆好像是今天離開上海。葛薇蘭匆匆站了起來,「我有事先走,晚點再聯系。」那牆上搖擺的西洋鐘已經指向九點。今天可真夠晚的。

「啊,已經這麼晚了?」

「去哪里?」範丞曜攔住她問,「讓阿笙開車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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