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伏在了桌子上面直喘粗氣。
徐憶璇吞吞口水,額上直冒冷汗——眼前這個女人,簡直是個瘋子。
她湊在展輕侯的耳邊,小聲地說︰「要不要報警啊?」
展輕侯一直冷眼看著麗娜,他眼中的熔岩已經漸漸地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埋藏很深的心痛和責任,他搖搖頭,「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要,不用了……不用了……」麗娜癱在桌子上面的手臂僵硬地擺動,好半天,她的頭才晃晃悠悠地抬起來,她湊到手腕上很費力地辨認表上的時間,最後撐著頭仰起臉來,「來不及了,已經八分鐘了,還有兩分鐘就會毒發了……」
展輕侯眉間一緊,眼神迅速地掃過麗娜面前已經空了的咖啡杯。
難道……她服毒了?
「本來是給你身邊的人準備的,可是你沒有給我一點機會就讓我徹底地輸了。」麗娜的臉色一點點地開始變得不自然,「可真是討厭這種輸掉的感覺,特別是兩次……
「所以,我不要玩了……我要走了,早點去向天上面的神仙祈求。」麗娜淒然一笑,「下輩子什麼都可以不給我,只是一定要給我一顆善良的心,純潔得好像……好像什麼來著,對……純潔得好像水晶的心……」
她的頭慢慢地伏在了桌上,再不動彈了。
一周後,麗娜在美國休斯敦德樺林公墓安葬,墓碑上面的照片是一個短發齊耳很是干練的女孩樣子,和席琳娜有幾分相似但又完全的不同。墓志銘上刻著雋永的一行字——「我願用短暫一生換取來世的善心」。
麗娜的墓旁是一個很大的墓葬,墓碑周圍精心的栽種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各種香蕈花株,那是一個舊墓,但是顯然被照顧得很好,墓地上連一片枯葉都沒有,仍閃著光亮的碑上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照片,深碧眼眸金黃長發,微笑地注視著眼前的世界。
休斯敦警察局在兩周後接到了一份銷案的申請,關于一宗三年前的車禍。
迸斯特警官親手將案宗封起,放入檔案櫃的最深那一格,而後他點燃一支雪茄把胖胖的身子安穩地坐入椅中,鷹般銳利的眼楮看著對面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曾在三年之前每日發瘋般沖進自己的辦公室追問案情的進展,曾經用盡全部的手段發誓要從全宇宙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一個人,而現在,他決定不再追究凶手。
「真的決定了嗎?」
「是的。」展輕侯點頭。
「你要知道這樣的決定將會讓你失去很多,包括會讓很多人瘋狂的大額遺產。」
依然是個無所謂的點頭。
迸斯特聳聳肩,「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是在你的國家,你一定是個厲害人物。」
展輕侯微笑。他起身與古斯特握手,轉身離開辦公室。
警察局外的跑車上,一個精靈古怪的女孩正趴在車窗上舌忝著冰淇淋忽閃著大眼楮看過往的人。
「等急了嗎?」展輕侯拉開車門坐進去。
「沒有啊。」徐憶璇笑眯眯地回頭,「看都看不夠呢,他們的警察也不像電影里面那麼帥嘛,你看那個大大的啤酒肚——」
她在自己的肚子上比劃著,又「阿嗚」一口咬在冰淇淋上面。
「事情解決了嗎?」
「嗯,解決了。」展輕侯的回應里面有無比的輕松和長長三年的解月兌。
「我也解決了。」徐憶璇拍拍肚子。
「呃?」
「兩個冰淇淋。」她抹抹嘴巴,「本來有一個是你的,我吃啊吃啊的就一起解決了。」
展輕侯搖搖頭,寵溺地拿出紙巾幫她擦拭嘴角的女乃漬。
「現在要去哪里?」她仰著頭任他擦。
「你決定啊,老婆大人。」展輕侯幫她系上安全帶準備出發。
「去游樂場吧!」徐憶璇歡呼。
展輕侯頓時做昏倒狀,「去第六遍了,你都不煩的嗎?」
「不會啊。」徐憶璇搖搖頭,「因為回國就去不成了,我可不想你弄得跟007參加化裝舞會一樣去玩,多累啊!游樂場就是放松嘛,知不知道?」
「知——道!」展輕侯回答,「目標游樂場,出發!」
徐憶璇美美地靠在座位上面,指揮著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太子司機」。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有不听別人任何指揮的偏執脾氣的呢?這還真的是個傷腦筋的問題呢。其實在她的記憶里面,似乎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她捂著噴血的鼻孔被他吼,久到她和他面對面辣得滿頭大汗,久到她睜開眼楮看到病床邊一臉憔悴的他,久到——她發現自己已經深深喜歡上了有著讓人心痛的蒼白臉色,有時威嚴有時不羈,有時卻無比孤獨脆弱的男人。
不管怎麼說,徐憶璇,這將是你人生最成功的一場大戲!fighting!
尾聲
清晨,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別墅的一層窗戶中翻身出來,跌落在草地上接著又連滾帶爬地起身沒命地跑。
「站住!」展輕侯接著從窗戶中騰身躍出來,追過去。
在花園的紫藤搭架走廊里,他一把抓住了徐憶璇,甩手把她推到牆角。
「別打我……」徐憶璇哆哆嗦嗦地伸手護頭,她的十指上血跡斑斑的,臉上也是青紫不堪,她像只受驚的小動物一樣縮成一團,「我真的累壞了才沒有做家務,你看我的手……我包扎一下就做好不好,我馬上就做……」
「娶你回家不是要你享福的!你居然敢給我偷懶!」展輕侯惡狠狠地撥開她的手。
「沒有偷懶,我是累得睡著了……真的,我不敢了……」她拼命地搖頭。
「不敢了就行了嗎?你這種女人就是不打不長記性!」
「啊——救命!」徐憶璇的眼淚一下流了下來,隨著她的躲閃四散。
展輕侯的眼神在踫觸到她眼淚的那一瞬間改變了,他舉在半空中的手僵硬了,隨即垂下來抱住她,摟在懷中軟語安慰。
「憶璇別哭,別哭……」
「CUT——」懷中人突然一聲斷喝。剛剛還可憐得像只流浪貓咪似的徐憶璇狠狠地推開了展輕侯,跳腳發怒。
「CUT,CUT,CUT!」她指著展輕侯大叫,「已經四遍了,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換翼飛了啦!」
展輕侯愣了一下,這才恍然記起什麼——
「我行,我當然行!」他點頭。
眼前的小嬌妻真是一日清閑都不會呢,這幾天居然要演一個什麼家庭暴力受害者,為婦女兒童基金籌款。他都說捐款的事情包在他身上了,可是她又像個火車頭似的沖起來譴責他「沒有社會責任感。」「沒有整體全局觀念。」沒有這個沒有那個,他只好乖乖舉手投降要她去演。可是看到劇本他瞬間瘋掉——里面居然有她挨打的情節,還好幾處!
一想到她被別的男人打,他覺得自己似乎要爆炸了,那怎麼可以?絕對連想都不要想!誰敢踫她一下他肯定會失去理智作出可怕的事情,可是看到她那麼執著的樣子,他又實在是沒有任何的理由對她說不——
于是——
最終——
他做了一個他下半生想來都會覺得莫名其妙,不知腦袋是不是當時處于休克狀態的決定︰男主角,由他來演。
「為什麼只要一到這里你就會忘詞?」徐憶璇還在為他的失誤火大,她氣鼓鼓的樣子就像個老師在教訓忘記做家庭作業的小學生,「爬行動物的腦袋也不會比這笨了!氣死我了!」
「我只是受不了你流眼淚,你一流淚我就什麼都忘了。」展輕侯仍然伸手想給她拭淚,「忘記是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