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荼蘼 第12頁

「童千尋,你到底想要什麼?」他半試探半肯定地問,借垂眸的瞬間換上冷凝的表情。

她迅速看了他一眼,仍是笑,嘴角牽出的笑容卻沒有溫度。既然他看出了一點什麼,那麼她就相應地坦白一點好了,半真半假的態度永遠是百用不爽的游戲規則。

「事情走到這一步,我就老實說了吧,我要當羅太太。你也知道這個身份是多少人搶破頭想得到的,我也不例外。」

他沒立刻說話,銳利的眸光凝視著她的眼楮,似在探究她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她忍住不笑,好心勸道︰「別懷疑了,我絕對沒有你想象中那麼高貴,我就是沖著那個貴太太身份去的,所以並不在乎有沒有感情,我只是不能容忍自己吃虧,就是這樣。」

他眼底眉梢的郁暗漸濃,聲音冷冽似夾了尖刀襲下來,「是嗎?別告訴我連跟我上床也是你事先預備好的!」

她神色微震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皮嘆氣,「如果你已經這麼認為了,我也懶得費神否認。」

她看出來了,他心里有喜歡的人,所以如果不能得到他的喜歡,她不妨反其道而為之,也不失為一個逐步靠近他引起他注意的好方法。

「原本我還對你心存愧疚,卻竟是中了你的設計。」他沒有預料中的暴跳如雷,擰著眉輕笑著搖頭,「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把這些說出來,但既然擺出了事實,你覺得我還會照著你的期望走嗎?真以為一張小報紙幾句不知所謂的輿論就能逼我就範?你未免太天真了。」

她斂起唇角的笑意,直視著他的眼楮認真地說︰「你錯了,我只是在拿自己的坦白賭一回運氣。我是個傳統的人,所以肯嫁你。而你能給我優渥的生活,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我也不想否認自己的目的。至于你,我知道何小姐跟你兩情相悅但她不肯結婚,所以你們大可以繼續在一起都不關我事,我只要一份安定無憂的生活就好了。如此一來皆大歡喜不是嗎?如果你拒絕,大不了兩敗俱傷,反正我已經算是所剩無幾,不在乎多陪上一點東西。」

她威脅他,他本可以不必理會,多的是百千種將她打敗的方法,但在他冷凝著神色陷如沉默的時候,她突然淒清卻驕傲地吐出一句︰「別忘了,你欠我。」

就算真的是她千般算計將他拉進陷阱,卻有一件事無從否認,的確是他欠她,欠她一份清白。這便是整件事情的死結,系上了,再無打開的可能。有些錯,犯下了就不能回頭,這個跟斗是他自己一個大意栽進去的,其實怨不得任何人。

「你真以為嫁給我是件幸福的事嗎?」他冷嗤著輕問。

「我從沒有那樣認為過,但我已經沒有了退路。」她凝重地答。

「但願你不會後悔。」他眸底的神色漸漸凌厲。自認是個眼光敏覺的人,卻因為她看似純澈的樣子而看走了眼,真沒料想到,她會是一個為了所謂的富貴而去使盡心機的人,算他錯看了她。

她移開視線,低聲重復︰「但願吧。」

他凝著神色陷入沉默。

已經知道她是怎樣的人,但為何他卻仿佛看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哀傷,並為此而迷惑了意志,以至就此默許下一場十分荒唐的婚禮?

等他回神,身旁已經站著一個被稱呼為羅太太的女人。他的妻子,竟然不是和他情意相投的何芳姿,而是她,童千尋。

第4章(1)

窗外夜色暗淡,床頭燈散落一線幽黃的橘光。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坐起來,看了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凌晨兩點一刻。混亂的夢境攪擾了她的睡意,夢里面反復出現的竟是那張從不曾入過夢的臉,還有那段不算久遠的記憶。

不可否認昨天晚上他的那番話多少引起了她的一絲在意,他有足夠的智慧跟手段來陪她玩游戲,只要他想的話。

羅太太的身份其實並不被她瞧在眼里,然而當初雲秀姐就是那樣一心一意地想嫁給那個冷情的男人,原因是他是她的第一個客人,也是生命里的第一個男人。到最後連死了,她都仍不曾後悔過。

而羅淮,這個被雲秀姐一心一意記掛著的男人,卻依然瀟灑恣意地活著。或者在他眼中,小姐與客人之間不過虛假一場,誰會相信身份卑賤的酒廊小姐會有真感情呢?就算有,誰又有空去在乎?

盡避很不屑,她還是嫁給了羅淮,穿上了雲秀姐在臨死前仍心心念念的雪白婚紗,蒼白的顏色讓她想起了雲秀姐彌留之際那張失盡血色的臉。

接下來就該是讓他愛上她了吧,不管走到目的地還要多久,她既然已經任性地邁出了第一步,就絕不會膽怯于第二步、第三步甚至更久。

不見得是件多麼豐功偉業的事,只是一場怨恨下的報復罷了。人生在世本來就是很無趣的一件事,無聊的人很多,不差她一個。

夜還長,卻已是了無睡意。她干脆掀了被子披上睡衣,拉開門下樓去倒杯水上來,或者拿瓶紅酒也不錯。

門拉開,卻不曾想過會在走廊上遇到人,尤其是在這凌晨兩點多的深夜時分。他明天都不用上班嗎?甚至還雅興正濃地勾著杯酒,懶懶斜靠在他自己的房門口,目光停駐的方向是她的房間。

見她拉開門出來,他似乎並不意外,只微挑了下眉道︰「我還以為你真能沒心沒肺一覺睡到天亮。」

千尋的手還搭在門柄上,考慮著是否該當自己夢游,然後沒事人一樣關上門回床上蓋著被子繼續睡。

只思忖了幾秒隨即就暗嗤自己沒用。沒料到這麼晚了還會遇見他,所以心理上一時少了該有的防備,但並不代表她要示弱地躲開他。

「這麼晚了,在等我嗎?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半夜失眠?」她嫣然一笑,邁開步子慢慢地往他跟前走過去。

他勾著酒杯的手動了動,淺褐的液體便順著杯沿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燈光照過去,泛起幾絲暗淡的星芒。

「我怕你忘了幾個小時之前才進行的那場對話,正考慮著要不要敲開你的門提醒你一遍。」他撇了撇嘴角,彎出一個並不是笑容的詭異表情。

看來他是真打算陪她玩玩了對吧?不枉費她丟棄平靜的生活跑去惹他一場。

「不用提醒,我怎麼舍得忘掉呢?」她依然淺淺笑著,在離他一米的距離外停下來。微卷的及腰長發散落在粉色保守型睡衣上,怎麼看都只是個清純的乖巧小女子,但那一雙漾著笑意的明眸遺落的卻是無比動人心弦的誘惑。

他沒辜負她的大膽靠近,長手一伸將她拉進懷里。醇澈的酒香透過他的呼吸游走在沁涼的空氣里,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自己喜歡喝酒不表示會喜歡與灌過酒的酒鬼靠近,她討厭呼吸里有他的味道。

「既然這麼期待,我若不成全你,好像說不過去。」他手里的玻璃酒杯慘遭丟棄的命運,掉落在地磚上發出脆裂的一聲輕響。下一秒那只手便擒住了她秀致的面頰,迎著她嫣紅的唇瓣欺吻下去。

夜氣越發的沁涼透心,走道里兩道緊緊貼合的身軀在昏黃光線里無聲地投下長長的斜影。

以為只是一場鎊懷心思的游戲,而心緒卻已經悄悄偏移出了原始的軌道。遺憾的是,並沒有人想去正視這悄無聲息的變化。

喘息聲在寂靜中尤顯得清晰,他卻驀地推開她嬌軟的身軀,冷下神色轉過身。

她拉住他,笑問︰「又改變主意了?不想陪我玩下去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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