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荼蘼 第25頁

肩膀被溫暖的氣息包圍住。

「也許吧。」他的聲音從頭頂幽幽傳來,「但我並不相信,從來都沒相信過。所以我來了,來找回我所渴求的東西。」

分開的一年里,他沒有刻意去想她,可熟悉的影子留在心里的刻痕已經太深,不必多想,總還是停留在那里,不曾離開過。

最初在听到她說那番話的時候他的確很震怒,覺得自己被耍了。後來當心漸漸平靜下來,他開始冷靜地又想了一遍。一切的初始是他所犯下的錯誤,當年他年輕自負,他對雲秀的冷漠造成了她的恨意,她想為自己的親人討個說法實屬人之常情。

把錯誤攤分,一人一半,也都受到了懲罰。忘記過去再次遇上,他要跟她重新開始,以普通的男女身份從頭來過。

「美女,你先生又來了哦。」麥小喬眨眨眼做出一個曖昧的表情。

「別胡說。前面那麼忙,你還有空跑來聊天,趕快出去幫忙了!」千尋低頭站在水槽邊洗杯子,把專門負責洗杯盞大媽的工作給搶了,躲在後台當鴕鳥。

麥小喬哪有那麼好打發,笑嘻嘻地靠在門邊繼續說著八卦︰「我哪有胡說,是羅先生親口承認的。你不承認就是在冒充未婚人士,要犯法的。」

千尋哀叫一聲,頭大地告饒︰「求求你,我認了好吧。你快走吧,別在我面前再提這件事了行嗎?」

這幾天她快被搞得神經衰弱了。那天和羅淮遇上之後,他就天天來酒吧報到,問她什麼時候才回家。

她明明留了離婚協議書給他,沒想到他卻一口咬定根本沒看見。也就是說她如今還是已婚人士一名,跟他的關系還是糾糾纏纏,越來越說不清楚了。

麥小喬曖昧地將她上上下下看一眼,拖著長調子道︰「好——我知道你其實很想出去看看,又想擺擺架子。我就替你去看著些吧,反正羅先生才喝了一瓶酒而已,不算很多,看他的酒量應該是個千杯不倒的狠角色,喝個七八瓶都是沒問題的。」千尋埋頭干活,不理她。麥小喬只好模模鼻子走人了。

她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從門縫里看了眼吧台方向。那男人手邊已經空了兩個瓶子了,真以為自己是千杯不醉嗎?

不管他不管他,他喝死了也跟她沒關系,點那麼貴的酒,剛好為酒吧的營業額做貢獻。

還沒安靜到十分鐘,麥小喬又小跑了進來,擋在門邊直搖頭,「第三瓶都快灌到見底了,你不會真想眼睜睜看他把胃喝壞吧?」

「刷刷刷!」不理他!喝壞了拉倒!

「千尋姐……」

「啪嗒」一聲,手里的酒杯被扔進水槽里,某個神色惡狠的女人手也沒擦,舉著一手泡沫沖了出去。

「喂,別把酒當水喝,當心晚上回不了家了!」她隔著吧台伸出一只濕淋淋的手按住他灌酒的動作,一大塊洗潔精泡泡便落到他那件名貴的西裝袖口上去。

幽深的眼眸因為醉酒而染上幾分迷蒙,他懶洋洋露出一個笑,口齒還算清楚地說道︰「你忙你的,我會等你下班,然後送你回家。」

說完又習慣性地拿起酒杯灌了一口。千尋阻擋不及,眉心蹙得更深,低叫道︰「喂喂!不許再喝了!」

人家根本不理她,還是照喝不誤,邊喝邊擺手,「沒關系,我還要送你回家,不會喝醉的,不會的……」

話都說了兩遍,臉也紅成了這樣,不是醉是什麼?真要被他氣死了!

巴掌一攤蓋住他的酒杯,她嘆氣又嘆氣,咬牙又咬牙,還是妥協了,「好吧,我現在就下班,你送我回家吧。」再喝下去他敢送,她還沒膽坐他的車呢。

「是嗎?那也好。你去換衣服吧,我去門口等你。」他醉憨憨地笑了笑,勾起車鑰匙,走兩步退一步地朝門口走去。

千尋叉腰站在吧台里面,撫額嘆氣。

並沒有太意外,到最後不是他送她,而是她苦命地攙著一名醉鬼回家。

她匆匆換了衣服出來,卻看到他扶著路燈柱子在那吐得天昏地暗。良心發現,她終是心軟了,沒收了他的汽車鑰匙,貢獻出柔弱的肩膀讓他搭,好不容易才將他塞進出租車里,然後就是理所當然地送他回家。

車停在宅子的大門外,她扶著他跌跌晃晃地朝前走,按下門鈴,門房陳叔見到她後嘴巴愣是張了半天都沒記得合起來。

陳叔趕緊跑來幫忙扶人。原本她想將他這個麻煩丟到家就走人,怎奈這男人喝醉了酒品卻不怎麼好,牢牢用一只足以壓死人的胳膊勾著她的脖子,沒有放人的打算。

算了,醉死的人最大,頂多再把他扶進屋好了,一百米的路而已,她還不至于吝嗇到這點面子都不給他。

雲嫂來應門,見到她也是一臉抽搐狀,連叫了幾聲「太太」,半天才找回完整的語句趕過來幫忙。

實在沒道理啊,她只是和他們家先生離婚了,他們卻一副見到失蹤人口復返歸來的激動表情。哦,對了,當然到目前為止據羅淮聲稱,他們的婚還沒離成。所以那聲很久沒听過的「太太」雖然听起來別扭,她也沒空太計較。

好不容易將人扶上了樓送躺進了大床,她無視雲嫂探究的關心眼神,整整衣服笑著道別︰「很晚了,我要回去了。」說著又不太放心地指指床上的人交代,「他喝得太多,一定要煮點醒酒茶讓他喝下去,不然明天一定起不來,還會鬧頭痛。」

曾經的酗酒醉鬼一名,關于醉死的後遺癥她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雲嫂點點頭,仍不放棄地勸道︰「太晚了,要不今晚就留下來吧,反正您的房間一直還在那里。」

千尋愣了愣。

雲嫂見她似乎把話听進去了,再接再厲地繼續說︰「您走之後,房間一直還維持著原來的老樣子,先生命令一切打掃照舊,房間里的東西踫也不許踫。偶爾他晚上睡不著,就會拎一瓶酒,學您原來的樣子在靠窗的沙發上躺一夜。當然他身體比您好,一回都沒感冒就是了。」

「是嗎?」她失了片刻神,淡聲問。

「是啊。雖然我不知道您當初因為什麼原因要離開,但先生是真的一直很記掛您呢,常常坐在您的房間里發呆。您剛走那會,我以為是先生惹您生氣,所以就把他說了一頓。他對著您留在梳妝台里的首飾傻呆呆地說是自己誤會了您,那樣子看著真可憐。後來有一天,那位何先生來了,把先生打了一頓,先生都沒有還手。您也知道先生的性格,什麼時候落過人下風,可唯獨關于您的事,他被打被罵都忍了,他說那是他欠您的。」

雲嫂一口氣發表了如此長的演講,喘了口氣才做最後的總結︰「太太,不管您跟先生之間有過什麼不愉快,事情過去了就算了,夫妻之間哪有隔夜仇呢?先生不是個會說話的人,可他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好人,既然你們現在又遇上了,就重新給彼此一個機會吧。」

千尋抬眼看了看她,沉默了。

他真的還是喜歡她的嗎?是嗎?重新遇上的那天,他把她摟在懷里說要找回他所渴求的東西,她听了心卻有一絲惶惑。當初分開的時候,他恨她,經過一年的平靜,那份恨是否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早已煙消雲散了?

現在的她,渴望一份平淡的幸福,而她的幸福,是否還停留在他的掌心里面?

目光下意識地轉向了床上的人,他沉沉睡著,安靜的睡容令人動容。

心柔了,軟了。她對雲嫂溫和地笑了笑說︰「你去休息吧,我留下來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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