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曲 第19頁

「他對我很好,是別的事情,與他無關,你不用擔心。」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不說我會更擔心的。」喬治勉強地把椅子向她挪了挪。

李紫玉看他的樣子,忽然想大聲地哭一場,她的左手死死的按住右手的虎口,強忍住了淚水,「喬治,你該多在意自己的生活,你看你,身子越來越弱了,就不要老往店里跑,繁雜的事情交給年輕人去做吧。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的。」

「不行!」喬治月兌口而出,「要是你來吃飯,我不在你一定不習慣的,那幾個小毛孩子還出不了師!你事情我怎麼能不上心?」

李紫玉想說什麼,被喬治手一揮打住了。

「你的心事如果可以和那男孩子說,你早就說了,那你不和我說又和誰去說呢?告訴我吧,或許我可以給你出點主意,我這把老骨頭,就當是廢物利用吧!」

「你……」李紫玉終于忍不住淚水了。

喬治耐心地看著她流淚,不去打攪她,這一生他包容了她太多的了淚水。

「哎,你看我,都這個年紀了,還這麼愛哭。」抽泣了一陣,李紫玉恢復了常態,抹著紅紅的眼楮說,「這次去旅行,我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人,我覺得……我覺得那人是我的母親。」

「你母親?你不是說你母親在你進宮的那一年去世了嗎?」

「不,不,不,我現在終于明白我母親,她看到我為什麼總是不太開心的樣子,我想我不是她親生的。」李紫玉也驚訝于自己平靜的語氣,也只有在喬治面前她才會這麼平淡地說著自己的事情。

喬治倒是大大地吃了一驚。

「我知道你會這個樣子的,我也很驚訝,但我知道這不是我的胡思亂想。我想我的親生母親是個匈奴女人,而且,而且她在我的身上下了一個詛咒,對那是個詛咒!」

「你怎麼會忽然這麼想?」

「不是我想的,這都是我親眼看到的,哦,你一定覺得我瘋了,但我真的看到了她,她在我的手里點了一顆血痣,然後她說,我永遠也不能和漢族男人在一起。我的父親一定傷害她很深,也許她就是傳說中的匈奴公主,而她的結局和草原上流傳的美麗故事大相徑庭!她把自己燒死了!那麼我也是個匈奴女人,我也是個匈奴女人,難道這真的是宿命?我不可以和漢族男人在一起,我千年的等待難道也破不了這個詛咒嗎?看!」李紫玉攤開了手心,「你看,就像這顆痣,每天每天在淡化,我以為總有一天會從我的手心消失,但這麼許多年了,還可以看到它,它就是那個詛咒,時時刻刻在提醒我自己的身份。」

李紫玉頗有些激動起來,她把那塊玉捂在手里,玉冰涼,「有些事情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這麼美好,一個女子為了尋找她所愛的男人,穿越千年的時光。小說家會怎麼寫這個故事,驚天地泣鬼神?人人都向往這種天長地久的愛,可是這樣的愛情本身也是可怕的,想想,我會看著他老去、看著他死,無法與他分享生老病死的生命輪回,我是不死的,在我找到他之後我就恨我的不死,有一天我會失去他,然後獨自面對遙遙無期的幽暗歲月。」

「你想成為一個普通的女人?」喬治專注地看著她。

「哦,那只是我的妄想而已。」李紫玉偷偷抹了一下眼角即將掉落的淚水,卻被喬治看見了。

許久之後她很後悔當初的這顆眼淚,她當明白喬治的離開與它有關她才知道喬治的愛是無法丈量、復制的。

喬治默默地低下頭,「你活了千年,我只有幾十年的歲月而已,但我經歷的比你多,如果人生真的有什麼經驗的話,那就是不要考慮結果如何,勇敢地去愛,因為只要是真誠的愛,那不管結果如何,都會是一個美麗的故事的。你知道你的缺點嗎?你很堅強,卻不夠勇敢,我在你身邊的歲月恐怕……恐怕不多,你要勇敢起來,好嗎?」

他捧起了李紫玉的臉,用拇指拭去她的淚痕,眼中除了愛,更多了一種慈祥的東西。

李紫玉突然抱住了他,說著︰「謝謝……謝謝……」

「你我之間是不用提這些字的,還有你知道嗎?或許我也是個匈奴人呢。」

「你說什麼?」李紫驚訝地放開他,「你又在開我玩笑嗎?」

「不,是真的。歷史上匈奴人的去向一直是個未解之謎,不過更多專家傾向與他們後來去了歐洲,和歐洲一些古老的民族融合在了一起。我曾經听我父親說,我們原先住在匈牙利的那個猶太人聚集地傳說那里的居民都是匈奴人的後裔,而且不少人類學家也言之鑿鑿,拿出了不少證據。看,我們現在是老鄉了。是什麼人有什麼重要的呢?我現在中國生活得很好,我就是個中國人,你也一樣。」

李紫玉終于展開了笑顏,她拍了喬治一下,「還真會胡扯啊你!」

喬治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

李紫玉從心底升騰起一抹溫柔。這個她看著長大的男人,如此奇異地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又如此奇異地陪伴了她半個多世紀。半個多世紀對她來說不算什麼,但對他來說卻從黑發變成了皓首。人只能有一輩子,而他不後悔這麼過一輩子嗎?她開始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第六章王母不來方朔去,更須重見李夫人

對米拉來說這是一個漫長而奇怪的暑假,因為這個暑假她沒了肖鵬毅的陪伴。她不能再挽著他的胳膊快樂地吃冰淇淋,或者去海邊,看他穿著漂亮的沙灘褲,用海水潑他,放自己心愛的拉不拉多犬去追他。分手後,細細算來,他們也有這麼多快樂的回憶,只是有一些東西隔膜了他們,她努力過,現在卻在那個女人的面前敗下陣來,她懷疑自己生來就是要輸給她的。

幾次她都想把肖鵬毅的號碼從手機里刪除,但每每到了「是否刪除」,「是」或者「否」的關鍵選擇時,她都按「否」,那一閃一閃的手機畫面仿佛在嘲笑她的軟弱和不堅定,而每次鈴聲響起,她又會想是不是他打來的。她正努力擺月兌內心對他的依戀,她知道那很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是她必須堅強地面對,在這個過程當中,她要做真正的自己。

這個沒了肖鵬毅的暑假,她要獨自面對一些東西。她剪了頭發,看著自己原本就不太長的頭發在自己的肩後越來越短,她微笑地告訴自己是時候與過去的自己告別了,她要做回原來的自己,不再為討好任何人而委屈自己了。

她沒有回家,不再過之前的那些暑假在空調的別墅里打電玩、吃冷飲的那種無聊生活。她選擇留在學校,找了一份某時尚雜志攝影的工作,一個人住在學校簡單的學生宿舍里,面對四堵牆,四張空蕩的木板床,她享受著這樣的孤獨時光。

這是她平生第一次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她很喜歡這份工作,頂著炎炎烈日,拿著沉重的單反相機,她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她覺得自己是真的長大了。

近來雜志社要搞一個城市中五十雙眼楮的主題報道,就是尋找這個城市中五十個靠眼力工作的人,比如攝影師、射擊運動員、色彩搭配師等。也需要這五十雙眼楮的照片,同事們都抱怨總編出的刁鑽的難題,到那里去找這五十雙眼楮啊,不過,米拉馬上就想到了她,干古玉這一行的,自然要好的眼力才行,于是她決定去拜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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