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遲了嗎?七年的時間過去了,她已不再有幼時隱忍不願傷人的良善了嗎?
「不要無視我的存在摟摟抱抱的好嗎?」不知何時出現的麟王子吹了一下手指,旁邊是一群被他擊暈了的黑衣人,「這些人待會兒就拖出去給那些沒用的皇宮護衛吧。」
無視那只鸚鵡的存在,他的求親所引發的一連串事情她可不會忘了,她可是很記仇的。仰頭看著戚燈染問道︰「最近你為什麼不來?」
當然不可能讓別人這麼輕易地就忽略了自己,鸚鵡繼續搶白道︰「還不是那個張天符死不肯交出太乙真圖,每次在我們追到線索的時候他就跑得不見蹤影了,氣死人了簡直氣死人!」一臉勞碌奔波的憤慨,卻在下一秒翻臉像翻書,「今兒個可是元宵佳節,宮外的潘樓街、小甜水巷、界身巷、高頭街,東十字大街都熱鬧著呢,要不要去逛逛?」一臉的興致勃勃。嗯,這麼熱鬧的時候,美姑娘們一定也會統統出門逛街燈吧?
第7章(1)
嬉鬧地抓著燈籠的小孩們吵吵嚷嚷地從身邊來回穿梭。應著元宵,京城的夜市販賣由水粉胭脂首飾、布匹錦緞糧油大半都變成了賣燈籠和面具的了。
來回打鬧的孩子沒有看著前面,一頭撞進了別人膝上,旁邊的小伙伴沒管他,繼續拿著燈籠呼嘯而過。小男孩抬起了頭,迎面的是低下的惡鬼般的臉譜,他嚇了一跳,放聲大哭起來。
般什麼?被撞的是她,她都沒哭,這小女圭女圭拼著吃女乃的力氣哭個什麼勁?
「乖,不哭呵。」旁邊溫煦的少年低下了身子扶起被嚇得跌坐在地上的孩子,軟聲安慰著。
聲音神奇地具有安撫力,小孩片刻後便只是淺淺抽搭著,不過看到旁邊掉了地滅了的燈籠後又開始有號啕大哭的趨勢,「燈籠……」
「不哭,不哭。」好脾氣地笑著,他拾起地上的燈籠,「你不哭,就給你變個戲法。」手一點,熄了的燈心便又亮了起來。
男孩破涕為笑,歡喜地握回燈籠跑向他的小伙伴,不斷嚷嚷著︰「一個會變戲法的哥哥不用火折子就幫我把燈籠點上了……」興高采烈得像看到了寶。
起身,看到了旁邊站立不動的少女,臉上是張猙獰黑紅的鬼面具。她的樣貌太惹人注目,戴上面具會好些,沒想她會挑上個鬼面具,同樣的惹人視線。
戚燈染又回頭看那孩子,那時她也是差不多這樣的歲數吧?那時的她是什麼樣子?已經是懂得藏著自己的異能和表情的早熟孩子了。那個皇宮就像大染缸,進去的人就不可能白著出來,來不及了嗎?煞氣及身,凶星已經開始露了,來不及把她轉回奇星正命了嗎?
立刻發覺他的眼神有異,「你為什麼又拿你這種在小時候看我的眼神來看我?」她都已經不是以前的小丫頭了,他還用這種眼神看她,立時有種被他劃分于不同領域的不愉快。
他卻溫溫笑了,「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不知在想什麼的就對我發起了脾氣。」
她有點扭捏了,「我喜歡你,我不愛你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看……我已經長大了。」小時候要那麼辛苦地仰頭看他現在都不用了,小時候站起來抱著他也只到他腰的高度,現在她可以貼上他的胸膛了……
嗯,暫時不能拔下面具了,她想自己的臉一定又紅得難以見人了。
「我不懂的,十六公主,人世的情愛……」戚燈染身為凡人短短的十五年記憶多少還是有被天人自開天以來就有的記憶沖擊了吧,那感覺並不清晰,他只是還隱隱記得一份對她的不舍和疼惜,但這種感覺陌生得讓他難以劃分好位置吧?上次沖擊性的表白現在想起來猶是迷惑,只記得唇間燙人的暖,是她的熱度……
腰間受了一下撞擊,不過這回被撞的卻是他。又是個玩得忘了看前頭路的孩子,這回孩子的旁邊跟了母親。
孩子立刻被母親心疼地扶了起來,孩子還是「哇」一聲哭了,「哇,我的燈滅了!」
趙卿雲想也沒想地撿了起來,反射性地學著剛剛戚燈染所做的,手一張,滅了的燈心便被點燃了。
她將重新亮了的燈籠遞給孩子,母親卻將孩子往後一拉,摟在身側,用一種說不出的詭異眼神看著她臉上的鬼面具。
她這才想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戚燈染接過她手上的燈籠,溫溫笑著對婦人開口︰「小小戲法,不足掛齒。」
也許是戚燈染秀雅的臉比較無害爾雅,孩子的母親遲疑了一會兒就迅速接過他手上的燈籠,攬著孩子走了,邊走邊不忘回頭看他們。
「我們往這邊走吧。」
是一條相較繁華的主街較僻靜的一條小街。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這里不是宮中,每個人都笑得好開心,又沒有虛假,她不由得就松懈了,不小心在旁人面前使了異能,惹了不一樣的目光。
「不礙事,一些江湖術士或戲班子用礦粉也做得到的。待找著真圖,你這一身異能也就不是禍患了。」他依然溫和著臉道,一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和她繼續向前走。
「戚燈染,我這樣還算是一個人嗎?」鬼面具下她語音不清地問道。
「公主認為哪里不是嗎?」
「我這樣一身的異能,拿出去,也只會被當作該天誅的妖孽……」她沒有錯看那個孩子的母親像是看怪物般的神情。她是奇星下凡又如何?她一樣幼時過得水深火熱,還差點親手害死自己在乎的人。
「你是不是人,你活了十七年也看了十七年還會分不清楚嗎?」他將答案留給了她,「是人是妖是鬼都沒有差別,天世輪轉,看的只是善惡。」
是她變了還是他?她記得的,她以前問過他同樣的問題,而現在答案卻不一樣了。他現在說的話,都偶爾透著看盡蒼生的哲言。
他可能不知道,幼時的她听到他那時的答案,就宛如一盞明燈,照亮了她孤寂、焦躁、不安于一身異能的自己。他絕對也不知道,他那時說的話對她的重要性,讓她終于覺得自己還是個人。
「雖然答案是不一樣的,但是我還很感謝當我听到你那時的答案時,對我很受用。可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戚燈染。在那個皇宮中所看到的人,不論善惡,我看不到所謂的因果循環,善惡相報。我的心已經冷硬如石了。遲早,我是要掉進這個大染缸里的,我的雙手,遲早會染上別人的血,我已經有這種預感了……」她已經被拖到光下,一不小心,就會有突然的暗箭襲來,她若不反抗,死的遲早會是自己。她不能再異想天開置身事外,不問內宮之爭了。她現在的身份敏感得一觸即發,按照宮內人吃人的鐵律,她必須先下手為強。
她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嘲諷地一笑,「……其實,從因為太乙真圖開始受到別人的多方揣測、試探、夜襲……我就已經被染黑了,戚燈染……這樣的我,想回頭也來不及了吧?」也曾為了自身安危輕易傷人血肉,呵,有一種確定自己必須走上惡途,卻發現自己已經在惡崖山上的離譜。
他沉默良久沒有聲音。
話題中斷,因為一個怯怯的小身影擋在了他們前面。
「姐姐,你要買甜餅嗎?」胸前捧著一籃酥脆的甜餅,小女孩清清女敕女敕的聲音,脆生生的,又有點害羞地問著,「這是我娘親手做的,很好吃的……」像要取證般回頭,看著偏僻的巷落有著身著很是樸素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