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不是令祖母親生的?」哪有五個孩子不平等對待。
「我爹是庶子。」一個「庶」字剝奪了他的鵬程萬里。
少年了然的一頷首。「謎底是什麼?」
她咧嘴一笑,晶亮的眸子閃著星光。「我說了你也不曉得,哪天有機會遇到海上來的人你再請教吧!」
來自倭國的人。
「臭丫頭,你吊我胃口。」可惡,居然被歲數只有他一半的小泵娘給唬了,少年微惱。
「玄哥哥,花呀!快摘,等我釀好了桃花酒再送你幾壇,桃花寺里桃花開,桃花開了有神仙,摘了桃花釀酒喝,神仙喝了笑呵呵……玄哥哥,喝了我的桃花酒就能做神仙。」她隨口一編,朗朗上口。
他咕噥著橫睇她一眼,等桃花酒熟成了,他人也回到京城了,哪還喝得到酒?
玄子鐵來自京城的將軍府,他上有兩個兄長皆投身軍旅,十來歲的年紀便在陣前殺敵,捍衛邊城,玄家小將揚威沙場,為朝廷、為百姓立下不世功績,一門忠烈保家衛國奮不顧身。
玄父是長房,底下還有兩個同胞兄弟,一母所出,為保有玄家血脈,只一房出戰,另兩房則傳衍後代,以免香火斷嗣,必要時這兩房的男丁得披甲上陣,統領玄家軍。
上了戰場難免有傷亡,誰能保證長命百歲,留有後路是不得不,沒有人願意滅族絕後,死後連個捧盆的人也沒有。
因為父兄皆在前線,身為麼子的玄子鐵便能如一般世家子弟般無憂無慮的成長,他習武也習文,文武兼修,和每一個武將家的孩子一樣喜歡兵書,舞刀弄槍地練出一身好本事。
但是玄父並不希望他走向自己的老路子,邊關太苦了,苦不堪言,夏天炎熱,冬天酷寒,糧餉常短缺,不時來叩關的蠻子搶糧、搶銀還搶女人。
「鐵哥兒,你又要出去?」略帶蒼老的聲音一起。
長相俊美的玄子鐵神似素有江南第一美女美稱的母親,他眉眼如畫,俊朗秀逸,一身鮮艷的紅襯托出他的非凡氣度。
翩翩一少年。
「姥姥,我和人約好了,一會兒就走。」玄子鐵神色有幾分不自在,墨色的瞳眸里閃過一絲忸怩。
「怎麼才來幾天就老是往外跑,你不是來陪姥姥的嗎?姥姥一睜眼就沒瞧見你的身影。」
老人家疼外孫,免不了有幾句埋怨。
南陽寧家,玄子鐵的外祖家,以鹽商起家,如今是皇商,專供應朝廷所需的鹽和布料,富甲江南一方。
「姥姥,我也想多陪陪您,可是……呃,朋友有事,要我去幫忙幾天,等忙過這兩天,我天天讓您盯著看,從早到晚一刻也不離開。」他說不出口在忙什麼,面上赧然。
誰曉得他會栽在一個梳 的小泵娘手中呢!那雙骨碌碌的眼兒瞅著他,白女敕如包子的小胖手拉著他衣擺不放,他就心軟了,狠不下心拒絕,不自覺說出——我明天再來。
原本他想當沒這一回事,睡一覺後便拋諸腦後,一個才五歲的小磨人精,沒必要信守承諾吧!說不定過了一夜她自個兒都忘了,小孩子的約定哪需要當真,不過是一場玩笑。
可是他眼楮一睜開,第一個想到的是桃花林中那個小小的、白白的兔兒丫頭立在桃花樹下,仰著頭看向滿樹的桃花,眼眸好似放在湖中的寶石,熠熠發光。
他過不去自己良心那一關,和人約好了就不該反悔,不論對方的年紀有多小,身為男子都不該背信棄約。
于是,他決定去了。
反正他昨天都耗了一天了,再忍忍也就兩天,當是武技上的鍛鏈,他拿桃花來練眼力。
「什麼朋友?」瞧他古古怪怪的,一回來就往屋子里鑽,渾身是桃花香氣,一沾床便呼呼大睡,連晚膳也沒吃。
「……剛認識的朋友,您不熟。」玄子鐵不敢說出實情,眼神飄忽的帶三分心虛。
他能說他的新朋友才五歲嗎?那肯定會被表哥大大取笑一番。
「嗯!去吧,別玩瘋了,要早點回府,男孩子就是愛玩,野牛似的,拴都拴不住。」寧老太君滿口唏噓,她倒希望女兒生個閨女,女娃兒貼心,不像這些猴崽子只想著玩。
第三章佳人有約?(2)
玄子鐵是代替母親來探親,前些日子老人家身子不適,一度以為要不行了,寧府上下趕忙召集一干親眾來見老人家最後一面,大家都不希望留下遺憾,能見一面是一面。
在京城的寧氏收到信時也急了,收拾了行李便要往娘家趕,偏偏這時府里出了點事走不開,她只好讓麼兒走一趟,讓他代為在榻前盡孝,以全不孝女的母女之情。
誰知玄子鐵一到南陽地界時,老太君已度過危機,雖然身子還有點虛弱,但能吃得下半碗飯,精神一日比一日好,還能在院子里逛上兩圈,一點也不符合病去如抽絲那句話,紅光滿面的臉色看不出病容。
「什麼朋友,是會佳人吧!你都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紀了,姑母沒為你挑一門好姻緣?」
一只白皙的手搭上玄子鐵習武多年、微微僨起的寬肩。
「寧澤文,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譬如到書院好好用功,不要整天纏著他不放。
十五歲少年抬起左手,往身側的表弟額頭拍去,玄子鐵機伶的一閃開,沒打著。
「無禮,叫表哥。」
閃什麼閃,他能一掌打死他不成,寧澤文有這年紀的少年心性,嘻皮笑臉地勾住他頸項。
「三表哥,你可不可以別纏我,我真的有事要做,不奉陪了。」玄子鐵腳步一滑,瞬間月兌離出三步遠。
「不行,你不交代清楚休想我放你走,做人要有原則。」他端起表哥的架子,裝大,實則藏不住好玩心態。
「你的原則是吃喝玩樂,混吃等死。」文不成,武不就,就想跟舅父學做生意,當個滿身銅臭的商人。
「哎呀!別說中我的心事,我會難為情的。」他故作害羞,搖著繪有江南水景的折扇裝文雅。
玄子鐵橫睇一眼,拍開搭肩的手。「哪邊涼快哪邊去,我今天沒心情應付你。」
「別這樣,小表弟,跟哥哥好好說說,兒郎長大了會思春……喝!你小心點,別真打壞了我的花容月貌。」嘖!真動手?脾氣真壞,小小兒郎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寧家人的皮相都很不錯,寧澤文面白膚女敕,有著南方人慣有的秀致面容,俊俏風流。
「你能不能少做些無聊事。」一張嘴專說廢話。
寧澤文笑呵呵的湊上前。「跟緊你看你在做什麼便是正經事,沒把你看顧好怎對得起還在京里的姑母?」
找著了名目拿雞毛當令箭,說得煞有其事。
其實他這話是多余的,武將家的孩子從小就訓練出堅毅的性情,他們比同年齡的孩子早知道何謂責任和擔當,寧氏根本不擔心兒子會出事,對自己養大的孩子十分放心。
不然她怎敢放他一人獨行呢?從京城到南陽可是有千里遠,快馬加鞭也要十余日才到得了,沿途的凶險不言而喻,山賊、盜匪無所不在,磨刀霍霍的等著打劫過往商旅。
玄子鐵一路南下也遇到兩撥匪徒,但都被他打跑了,因為人數並不多,他尚有余力應對,但若是來者甚眾,怕他也是難敵眾手。
寧澤文的笑臉讓他忽然心生厭煩,他想起另一張圓潤小臉。「你真要當跟屁蟲?」
「什麼跟屁蟲,真難听,表哥我是為人坦蕩,專為保護你的貞操而來。」他笑著揶揄,故作風趣。
玄子鐵嗤哼一聲,眼露不屑。「好,是你要跟,可沒後悔的余地,待會兒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