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病已重重地從鼻孔中出了一口氣,盡量使自己的語調變得柔和,「你二人還有何話說?」
衛勇與雲羅緊張地互相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衛病已嘆了一口氣,「好吧,既如此你們可不要怪本帥心狠,你們造成的後果實是嚴重,不懲罰你們不能服眾,來人呀!將雲羅推出去斬首,將衛勇重責二十軍棍!」
此令一出,雲羅睜大驚愕的雙眸,兩旁的刀斧手立時上來綁縛雲羅。
衛勇大急,伸臂將雲羅擋在身後,「萬萬不可!雲羅罪不致死!」
衛勇向前爬行了兩步,向衛病已連磕響頭,「大帥!雲羅姑娘萬萬斬不得,譯錯情報本是無心,若沒有雲羅相救,大帥怕是就不能在此地發號施令了!」
衛病已一怔,忽地想起那不知名的救援軍隊,還有那場奇異的大火,「衛勇你此話怎講?」
「衛勇!」
衛勇話未說完,雲羅一聲斷喝,將他打住,她怕衛勇說出私自調軍之事,大帥查下來這更是死罪一條,到時衛勇可不是二十軍棍的事了。
衛勇急得眼中含淚,「雲姑娘大帥他要殺你呀!」
雲羅習慣性地緊咬下唇,「你以為這樣你就能救得了我嗎?」
衛勇急得痛哭了出來。
雲羅慢慢閉上眼楮,她陷入了緊張而又激烈的思維,在這生死關頭,如不自救可要身首異處了。過了片刻,雲羅輕輕抬起頭來,目光直視衛病已,輕啟朱唇︰「將軍大人,雲羅譯錯情報,致使三軍慘敗,罪責難逃,但將軍卻不能殺我!」
衛病已此時已是滿月復疑團,他隱隱感覺到,那天的救援部隊和那場奇異的大火與她二人有關系,但卻一時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他二目緊盯著雲羅,「噢?為何殺不得你?」
「將軍有三條不可殺!」
雲羅不慌不忙,慢條斯語地講著,好像她面臨的不是生死大事,而是一場輕巧的辯論。
她出奇的鎮靜,更引起了衛病已的好奇,他挪動一子,臉上似笑非笑,「還有這麼多?那你倒是說說看。」
「一雲羅並非軍中將士,既便犯錯也不應該受軍法處置,將軍不通過地方官員,豈可亂殺百姓?二譯錯情報實屬意外,本是那羊皮有不平之處,隱藏了兩個字,羊皮在此,將軍可以細觀。三翻譯羊皮密文本是將軍邀請,雲羅也是誠心相幫,將軍若將雲羅斬首,今後還有誰肯幫將軍?還有誰敢幫將軍?」
三條理由從雲羅口中說出,衛病已暗暗地點了點頭,他拿起遞上來的羊皮細看,果然那處不平很難發現,看來雲羅所言不虛。衛病已收起羊皮,他用怪怪的眼神盯視著雲羅,衛勇方才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疑雲在心頭越布越濃,「我被困在法輪寺的時候,你二人在哪里?」
雲羅心下一驚,馬上鎮定下來,「我們就在軍中。」
衛病已不相信地抿了一下嘴唇,「一直在軍中?可衛勇方才說若沒有你相救,我就不能在此發號施令了,此話怎講?」
「這……」雲羅有些口吃起來,她瞅向衛勇狠狠地瞪他一眼,怪他一時多嘴。
雲羅猶疑的神情,更加深了衛病已的猜測,他靠在椅背上,眼楮眯成一條線,看著眼前的女子,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看她那嬌嬌弱弱的樣子,一陣風來都會倒地,竟然是退掉匈奴兩萬精兵的人?他不敢相信,可有些跡象已然表明,這很可能是個事實。
可他看著衛勇二人的神情卻不敢再問,他們神色如此緊張,一定還有什麼難言之隱,如果當眾問出,那將是一種什麼後果?衛病已不敢再想,他下了一次斬殺令,絕不敢再下第二次,因眼前這兩個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他方才說出將雲羅推出去斬首的時候,內心被一種不知來由的巨大疼痛席卷,這疼痛雖然讓他莫名其妙,但他卻絕不敢再嘗試第二次,他從來沒感到自己像今天這般脆弱過。
衛病已緩和了一下臉色,「好吧,剛才雲羅姑娘說的也算是有道理,免去一死,但不準再留在軍中,衛勇听令!」
「在!」免去死罪,衛勇心中大喜,听主人又在發號施令,連忙應承。
「你明日送雲羅姑娘離開軍營不得有誤!」
「這……」衛勇听主人又要攆雲羅走,心中立時感到不滿,忙側目看向雲羅,雲羅心頭也是一震,但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難道還要有留下來的奢望嗎?不由低下頭去。
衛勇見此情景嘆了一口氣,不高興地小聲應了一聲。
第4章(1)
衛勇幫雲羅提著行囊向府外走,府門外已備好了送雲羅離開的馬車,雲羅怏怏不樂地走在衛勇的後面。
他們路過一道矮牆時,忽听里面傳出悲嚎之聲,聲音嘈雜像是有很多人。雲羅感到奇怪,這里怎麼會有如此申吟悲叫之聲?听了這樣的聲音,心中不免抽縮得緊緊的,忙問衛勇是怎麼回事。
衛勇嘆了一口氣,「這里都是在打仗中負傷的士兵,元帥把他們接到帥府中醫治,只可惜缺少良醫良藥,唉!」
雲羅的心一沉,心道,將士們奮勇殺敵,受了傷卻得不到及時救治,還有誰願意再去拼命?雲羅想到此,徑直向那邊走去。
衛勇在後面大喊︰「雲姑娘!你到那里去干什麼?」
雲羅走進這個住滿傷兵的院落,不由倒抽口涼氣,傷兵們都在院中橫七豎八地躺臥,口中不斷發出揪人心肺的痛苦申吟,幾個看似軍醫的人在那里緊張地忙碌著。
雲羅走到一個背靠大樹,席地而坐的傷兵面前,蹲了下去,仔細察看傷兵的傷勢。這個傷兵一條腿綣著,一條腿伸著,伸著的腿上綁著已被血污染黑的繃帶。
雲羅用一根手指輕輕地按了一下他的腿,腿已腫漲得和腰一樣粗,不知他承受了怎樣的苦痛,雲羅的心流淚了,她突然向後面大喊,「衛勇!拿剪刀來!」
衛勇愣愣地點了點頭,忙打開雲羅的箱籠,找出一把剪刀,忙不迭地遞給雲羅。這麼長時間以來,衛勇已養成听雲羅吩咐的習慣,只要是雲羅說的,他就像聖旨一樣毫無條件地服從,因他深信,雲羅的每一句話,都會非常有道理甚至是創舉。
雲羅用剪刀將這個傷兵的綁帶剪開,露出了已然腐爛的傷口,從傷口上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讓雲羅一皺鼻子。
衛勇在旁邊怯怯地問︰「雲姑娘你要干什麼?給他們療傷嗎?外面的車還在等著我們。」
雲羅頭也不回地說,「不回去了,你去稟報將軍,說我能醫好他的傷兵,他勢必會留下我,我給你開幾味草藥,務必將它買回,若沒有賣的,就帶人上山去,一定要快,不然等到明天天亮,這里的人就會死去一半兒。」
衛勇听罷,使勁地點了點頭,按著雲羅的吩咐去行事了。
衛病已听了衛勇的稟報,心中一驚,「你說什麼?雲羅可以治好傷兵?她是這麼說的嗎?」
衛勇鄭重地點點頭,「是的,她現在就在那個院子里,還給我開了幾味草藥,我正要帶幾個識得草藥的軍醫去山上采。」
「好!太好了,她若能將這群傷兵治好,可是功勞一件。吩咐下去,為雲羅提供一切方便條件,軍中郎中听從雲羅調遣,有不服從的軍法從事!」
「遵命!」衛勇高興地領命而去。
經過雲羅細心的醫治,三個月後,小院兒的傷兵差不多都痊愈了,先後離開小院兒。
這一日,雲羅站在空蕩蕩的小院兒,仰天長出了一口氣,她的使命已經完成,雖然很疲累,但感到非常的充實,心中暗想,自己為衛病已治好了傷兵,不知那衛病已是否還要攆她走,心里一陣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