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蘭染情(上) 第20頁

箭矢稍停片刻,似乎驚詫他竟能逃月兌這計劃周密的襲擊,然後又不斷射出,山道內「嘶嘶」的破空聲大作,但赫連羽去勢如電,竟比飛矢還要快,箭至中途就紛紛落地。

一支墨色短箭夾雜在箭雨中,破空無聲,後發先至,堪堪接近赫連羽後背。赫連羽若有所覺,盡力向旁邊一讓,短箭擦著他身子飛過,忽然轉向飛回,射向懷中的雲蕭。赫連羽轉身,短箭沒入他左肩,但他腳下未停,向前急奔,很快轉過第一個轉折處,這下,再厲害的箭手也無能為力了。

雲蕭沒有赫連羽那麼多出生入死的經歷,所以她的反應慢了一步,正當她要棄馬擋箭,已在赫連羽懷中,然後就飛了起來。赫連羽把她全身都遮得嚴嚴實實,她看不到發生的一切,但想得到,疾風死了,她的望雲雎也死了,箭仍然不絕飛來。

她想喊他放下她,抱著一個人是跑不快的,又想掙扎著下地,她的輕功不比他遜色,逃月兌的幾率反而比被人抱著大。但她動也沒有動,深恐分他的心,反而連累他中箭。靜靜伏在他懷里,听著風聲箭聲和他的心跳聲,竟生出一種奇特的平和心境,和他死在一起,並不是一件很壞的事。

箭聲已听不到了,只剩下呼呼風聲,想來已經暫時擺月兌,忽然聞到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想起剛才他稍有停頓,難道受了傷?那他還跑這麼快?心中不停地大喊︰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但被他緊緊壓在胸前,竟是出聲不得。里許長的山道,仿佛走了一生一世。

眼前一亮,終于走出山道,回到了山谷。赫連羽不支倒地,卻是後背著地,仍然把雲蕭護在懷中。

雲蕭掙月兌出來,跪在他身邊,他的臉本是黛黑色,此刻卻蒼白得可怕,眼楮緊閉,胸口沒了起伏,雲蕭只覺得魂飛魄散,肝膽俱裂,顫顫地伸手模他的鼻息,還有氣,搭上腕脈,還在跳動,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扶他坐起來,背部的衫子已被血浸透,伸手點了短箭周圍幾處穴道,血流大為減緩,拔下頭簪輕輕劃開他的衣服,肌膚沒有發黑發紫,血呈鮮紅色,應該是沒有毒。一手貼在他前胸,一手置于頭頂,運功一逼,短箭疾射而出,帶出一股血箭,赫連羽本來已經昏迷,一痛之下,大喊出聲,醒了過來。雲蕭大喜,撕下裙幅為他包扎,手微微顫動,動作卻輕柔快速,一絲不苟。

「雲蕭,快去躲起來。」赫連羽的眼神清亮,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執拗。

雲蕭心中一酸,喉頭哽咽。那一箭射中他的肩,卻傷了她的心,她以為他死了,而她又失去一個重要的人,他沒死,她仿佛重生一次。但現在不是流淚的時候,也不是感恩的時候。

她沒有說話,只緊緊握住他的手,直直望著他。她絕不會丟下他一個人。兩個人都要活下去。她的眼神決絕自信,赫連羽看懂了,用力回握一下,微笑。

雲蕭揀起地上的短箭,拿給赫連羽看。短箭長一尺七寸,墨黑色,入手沉重,非銅非木,也不知什麼材料做的,箭鏃邊沿有許多鋒銳的小鋸齒,與常見的三稜鏃、扁平鏃不同。

「這種箭頭造成的傷口呈鋸齒狀,一用力就流血不止,不易愈合,更會以所附的氣勁傷人經脈。上面沒有毒,大概是他的主人太自信吧。」

「你知道來的是什麼人?誰要殺你?」雲蕭急急問道。

赫連羽道︰「想殺我的人很多,能使出這箭的卻只有一個——七殺。」

白明夷正在帳中對著一堆文書發呆,有人報稱紀瑕求見。

「羽真是不負責任,自己美人在側悠閑自在,卻把一堆雜事扔給我。」白族大公子一邊撫著蹙起的額紋,一邊微微抱怨。

紀瑕微笑著忽略他的微詞,彬彬有禮道︰「太陽已經落山,代王和雲小姐還沒有回來,您不擔心嗎?可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一個勝似仙境的地方,他們留連忘返也是有的。有雲小姐在身旁,羽應該不會失了分寸,也許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他們一個武勇無雙,一個聰明絕頂,除了他們自己,還有誰能夠為難他們?放寬心好了,來,我請你喝酒,邊喝酒邊等。」

紀瑕無言以對,正準備告辭,一個侍衛進來,在白明夷耳邊密語幾句,白明夷的臉沉了下來。

「他們恐怕真的遇上麻煩了,」他望著紀瑕,面色凝重,「剛剛接到消息,七殺在附近出現。」

紀瑕感染了他的凝重,「七殺?」

「一個殺手組織,永遠保持七個成員,真正的七殺只有一個,其他六個人都只是他的助手。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的武器是短箭,無毒,但可以毀人經脈。驕傲,自信,從來只出手一次,一擊不中,就不再接這個任務。出道五年,所有任務都是一擊必殺,沒有失手的記錄。在草原諸國縱橫無忌,很多王公貴族都暗中請他鏟除政敵。」

薄薄的暮色中,營門大開,千余騎勇士分四路絕塵而去。

董玉望著救援的人馬遠去,卻沒有隨著營地里其他人一起四下散開,她站在營地門口,想著雲姐,想著紀大哥,想著赫連羽,想著那些據說從來沒有失手過的殺手,心思紛亂成一團亂麻,然後在秋天肅殺的暮色中釀成一支憂傷的曲子。

雲姐和赫連羽都會沒事吧,她默默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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