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兒背著包,張著好奇的眸子四處望,真真看到蕭漠的瞬間,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奇怪,抓住背包帶子的手一下子很緊。
算算時間,該到地理生物之類的畢業考試了。
蕭漠很平靜,「你怎麼來了?」
「我……我……」桑桑兒很是慌亂,不是心虛的慌亂,所以她敢看著蕭漠的眼楮說話,「我……地理生物畢業考,考點是這附近的市三中,我就……真好笑呢,我去你們學校找你居然被告知說你已經退學在這里打工了……蕭漠,這真是很好笑的笑話對不對?」
蕭漠這次沒有「嗯」,只看著她。
桑桑兒神情茫然而無助,語無倫次︰「蕭漠,我可以選擇放棄一直向往的大學,也可以為你把志願改在離你比較近的地方,但是……我是絕對不可能為了你而不上大學的。」
「我知道。」
桑桑兒退了好幾步,聲音低得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你知道?你知道……呵呵,是啊,你怎麼會不知道。」
蕭漠沒有動,似乎無動于衷。
「蕭漠你……」最終什麼也沒有再說,桑桑兒抓緊背包帶子,腳尖在地上畫圈圈畫圈圈,沉默著也沒有等到蕭漠解釋,她忍不住,「蕭漠……」蕭漠你說點什麼吧,隨便說點什麼,哄著我也好,只要你說我就會信的,所以不要什麼都不說好不好?
他只是率先朝外面走去,對她說︰「我送你去打車。」
蕭漠按了按眉心,他已經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了,一閉眼就能看見桑桑兒如遭雷擊不敢置信望著他的樣子。工作的他似乎很正常,依舊一絲不苟找不出任何差錯,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魂不守舍。
沒有辦法說清楚,不能告訴她現在他的想法他的心情,會對她造成困擾,會妨礙到她。
可看著她傷心難過他也不好受,仿佛鑽進了一個死胡同,怎麼走都找不到出路。
蕭漠又打亮了打火機,火光一閃而滅。他往後靠在牆壁上,仰頭望天。城市的天空,燈火映照之下顯得妖嬈嫵媚,是化了妝的沒有星子也沒有月亮點綴的天空。
蕭漠生出一種挫敗感,前所未有。他一直自信,有計劃,堅持執行,因為還有時間所以一步一步謹慎著前行,那麼絕對會達到自己的目標。
但如今,那股頹廢、郁悶、疲倦等等負面的情緒快要將他壓倒。
也只有桑桑兒才能把他逼到這個地步,可事到如今,該怎麼辦才好?
我要如何回應你才好呢?
「對不起,借個光。」有人靠過來,踫了踫他的肩膀。
蕭漠猛地回過神來,笑得溫文爾雅地遞過打火機點火。火光一閃而過,而對面男人的臉卻仿佛烙印般印在眼前。那個人四十五歲左右,兩鬢斑白,眼神銳利,臉上的線條刀刻似的鋒利。蕭漠認得這人,正是他工作酒店的保安隊長,人們尊稱為李爺的男人。不過,餐飲部和保安部是很少踫面,保安部的人大部分分散在酒店的各個角落,而且這位李爺跟甚少出現在人前。蕭漠是因為張宛如才遠遠地看了他一眼,記下了他的臉。
「謝了!小子在這里做什麼?」
煙霧迎面地吐過來,蕭漠放松地靠在牆邊,笑笑道︰「一個人散散心。」
「年輕人啊!」李爺笑了,狠狠地吸了幾口煙,松開手指,落下的煙蒂被用力地踩熄。然而,他又掏出根煙,「再借個光。」蕭漠為他點火時,他直直地掃射過來,蕭漠也沒躲,任他打量。
火焰熄滅的瞬間,遠遠地傳來大喊大叫的聲音︰「殺人啦!殺人啦!殺人啦!」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男子快速地從巷子口跑過去,巷子口有一座高大的燈塔,亮如白晝。那人的影子刷地不見了,之後過了半晌追蹤的身著警服的人才陸陸續續地經過。
蕭漠手心都被冷汗浸濕,香港電影這樣的場景很常見,可從未想能在現實生活中撞見,他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身體無法動彈。心思流轉,終于可以移動麻木的手腳了,卻對上李爺 亮 亮的眼神,他眯了眯眼,從口袋里拿出眼鏡戴上,「抱歉,太晚了不安全,我要回去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等下。」
「借個光?」蕭漠笑著問,伸手拋出那個打火機,「送你了。」
「你近視眼?」李爺接住打火機,很平常地詢問。
「這個啊……」蕭漠聳聳肩,「近視六百,弱視加散光,總之,到了夜晚不帶眼鏡就什麼都看不見。」
「哦,那可真是不方便。」
「嘿嘿,因為這個常被嘲笑,說什麼學習成績不好,毛病倒是一大堆……」蕭漠收了笑容,神色很是僵硬,「真的太晚了,我得走了,有緣再會。」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至今為止還沒有好好在一起過的未來的女朋友桑桑兒,見了麻煩事他是絕對繞道走的。
身後那人是如何想的,他不去揣測也能猜個大概,已無暇顧及。
***
客房服務,蕭漠推著餐車往4157號房間走去。
明天是他的休息日,目前離五點半還有三個小時。紅色的地毯將皮鞋踏地的聲音完全吸收,經過拐角遇見同事微微笑了笑打了招呼,眼見著4157就在眼前,蕭漠站定調整了臉上的表情,露出專業的笑容真準備按門鈴——
「阿漠!」
蕭漠驚訝回頭,是公關部的張經理張宛如。她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似乎找了他一段時間。
「張姐找我有事?」
「好事。」張宛如神秘兮兮地笑,招手讓4樓櫃台的服務員替了蕭漠送餐,「你跟張姐來。」
蕭漠笑著對過來替他的人道聲謝謝後跟在張宛如身後,進了電梯,看著她按下二十七層。二十七層是董事長所在的樓層,蕭漠心里咯 一下,漾起討好的笑容,問︰「張姐,咱們去二十七層樓不會是去見老板吧?」
「阿漠,我倒是要問你了,什麼時候認識了李爺?」張宛如笑著打量他,「真是看不出來啊,本來我還想讓你到我的手底下做事,沒想到被李爺搶先了一步要走你了。」
李爺?蕭漠馬上聯想到那個詭異的血色夜晚,形容詞可能稍微有些夸張,也不過是三日前的事情,只是蕭漠向來把不好事情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忽略過去——
不過那日他的表現並未有什麼不妥,看樣子並非是對自己不利的事找上來。
這些心理活動自然不能表現在臉上,只詫異地問了句︰「李爺?張姐,我實話跟你說吧,我……還沒跟李爺說過什麼話呢。」言下之意就是,我跟他不太熟,不知你話里的意思從何而來。
真說著,電梯到了,「叮」的一聲響,門滑開去。
張宛如帶著蕭漠敲了敲董事長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老板和李爺都在,一臉和藹笑著的老板招呼著張宛如和蕭漠也坐下來。蕭漠遲疑了一會,跟著張宛如坐下了。
老板姓張,底下人都悄稱之為「趙BOSS」。常年出差在外,由其兒子趙少爺代理酒店的日常事物。不過,以上兩位大人物蕭漠都沒見過,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趙BOSS」。不過五十左右年紀,保養很好,稍微胖有啤酒肚,笑起來眼楮眯成一條縫,很像只老狐狸。
「蕭漠,我讓宛如找你來呢,是這樣的……」說話也不咄咄逼人,委婉和煦,「李爺年紀大了,保安隊也管不動了,家里孫子孫女也等著他抱,你看……你來做保安隊隊長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