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大人的女奴 第4頁

雨點一滴一滴地砸下來,打在地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上,一個軍官忽然發現她,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拖到領頭的男人面前。

「都督,這里有個女人。」

朱妍玉跪伏在地上,全身僵硬,好半晌,才顫顫地揚起頭來。

蒙蒙雨霧里,她首先看見一匹神氣異常的駿馬,毛色濃黑如墨,圓滾滾的黑瞳盯著她幽然發亮。

是匹有靈性的良駒。

一人一馬對視了好片刻,她才將視線往上移,凝定馬上的騎士。

他同樣是一身玄黑,肩系披風,頭戴鐵灰色的頭盔,身姿帥氣昂揚,胸前衣襟繡著銀色的流雲徽紋。

是鐵甲軍。朱妍玉茫茫然地憶起之前從押隊的兵丁口中听來的閑話——大齊北境只有一位鎮守的大都督,人稱「軍神」。

眼前這男人劍眉星目,五官如刀削,渾身肅煞,即便在雨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她仍是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的視線朝自己沉沉地壓下來,墨眸如極地般嚴寒冷酷,不帶絲毫感情。

他,就是那位令人敬畏的軍神嗎?能夠如此漠然果斷地砍下一個人的頭顱,該是多麼冷酷嗜血……

朱妍玉止不住身子顫栗,喃喃低語。「我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我只是路過……」

男人也不知是否听見她的辯解,許是听見了也不在乎,略微比個手勢。

「殺了她!」

令聲一下,朱妍玉只覺體內血液全數凍結。

她……就要死在此處了嗎?才剛親眼目睹了一場腥風血雨,她毫不懷疑自己的小命隨時會如同螻蟻被人輕易捏死在手里。

可她不能死,她必須活著,為了自己,更為了年幼的弟弟。

她看著男人拉扯韁繩側轉馬身,看著他身旁兩名鐵甲親衛走向自己,其中一個刷地抽出長刀……

「大人救我!」她驀地尖聲厲喊,不顧一切地跪爬過去,伸手抱住他那匹黑色座騎的前腿。

所有人都呆了。誰也想不到她膽敢抱住都督最心愛的座騎,更不敢相信的是那匹脾氣暴躁、平素除了都督誰也不準靠近的黑馬竟然沒有一腳踢開她,只是低低嘶鳴一聲,似傲嬌又似懊惱地從鼻間噴出幾口氣。

就連男人彷佛也對愛馬的反應頗感訝異,劍眉一挑。

「大人請饒我一命!」朱妍玉不管眾人是如何驚異地瞪著自己,只死死抱著馬腿,哀哀懇求。

男人漠然瞥向她,眯了眯眼。「本都督從不做無益之事,你是何人?憑何要我留你的命?」

若他知曉她是罪臣之女,她這條小命更加不保。

朱妍玉苦澀地抿唇,忽略他詢問自己身分的問題。「只要大人答應不殺我,民女任憑差遣。」

「好大的口氣!」他不怒反笑,眼神冰冷。「你以為自己有什麼能給我的?」

「我……」

朱妍玉話才出口,便感到男人墨幽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諷刺。她愣了愣,忽然也覺得自己可笑,就憑她如今這等相貌,有哪個男人會看得上?即便她一如從前清麗絕美,怕這個呼風喚雨的大都督也是不屑一顧。

可除了自己的身體,她還能給這男人什麼呢?

前世她曾在馬場生活過,幾乎可以說是在馬上長大的,而以這男人的座騎如此神俊的模樣來看,他該是個愛馬之人……

她淒然一笑,只能賭一賭了。

「我……會養馬。」

第2章(1)

「你會養馬?」

雨點 啪砸下,遠方轟然雷響,可男人的嗓音落入朱妍玉耳里是異常清晰,蘊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霸氣。

「會。」她努力讓嗓音不發顫,很明白自己的外表如今看起來會是何等狼狽——衣裳髒舊,全身濕透,劉海黏在額前,卻掩不去頰畔那一片青斑。

任誰看她這副模樣都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

見男人不作聲,她心頭一沉,急切地想說服對方。「民女的父親年輕時曾在關外牧馬,因此民女小時經常幫著父親照料馬匹,父親也傳授給我不少相關的知識。」

「哼。」

不知是否錯覺,朱妍玉彷佛听到一聲不屑的冷哼,是這個氣勢凜冽的男人發出來的嗎?

她深深呼吸,腦海浮現弟弟昏迷的蒼白小臉,以及這段時日從京城遠赴關外,艱辛煎熬的跋涉……

「我能照顧它。」她揚聲喊,橫下心來站起身,與男人的座騎四目相對。

周圍的鐵甲兵見狀,起了陣騷動,有兩個親衛下意識就想舉起刀,卻是高踞在馬上的男人微一擺手,他們才按兵不動。

朱妍玉沒注意到周遭詭譎的氣氛,只是深深地望入黑馬的瞳眸,一人一馬就這麼靜定地互看,是較量,是評估,更是試探與交心。

忽地,她攤開一雙小手,在馬的眼前晃了晃,表明自己手上空空如也,並未藏著傷害它的東西,然後,她上前一步,抬起右手按上馬頭。

不知誰倒抽了一口氣。

馬上的男人眯了眯眼,垂下頭注視著這一幕,沒人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是妍玉。」朱妍玉模了模馬頭,柔柔低語。「你叫什麼名字啊?你長得很俊呢!我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駿馬自是無語,只是用那雙富有靈性的眼眸饒有興致地瞅著她,鼻間時不時地哼氣,也不知是感覺有趣或忿惱?

「別生氣。」朱妍玉嗓音越發柔軟,小手更加固執地撫著它。「你也看到我如今的處境了,你給我個機會吧!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的。」

說著,她又上前一步,傾身貼著馬耳朵低喃。「就算你不屑跟我做朋友,也裝一下嘛,當我欠你一次人情,好不好?嗯?」

語落,她往後退開,再度與馬兒四目相凝,既無畏懼,更非哀求,只是認真與執著。

「我們當朋友吧!」

「伊~~」馬兒昂首人立,清亮地斯鳴一聲。

因電劈過,驀地映亮了朱妍玉的臉,她微微地笑著,眉眼彎著一抹溫柔俏皮的甜意,這一瞬間,她一張丑臉竟有了光華流燦。

一名親衛看了看她,又望向坐在馬上的男人,大膽地開口。「呃,都督,您的流星脾性大,這馬僮換了一個又一個,不如……」

男人明白親衛想說什麼,大手一揮。「帶她走!」

這是答應救她了!

朱妍玉聞言大喜,抬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大人,我還有個弟弟……」

男人皺了皺眉。

她連忙保證。「只要大人肯救我們姊弟倆一命,民女絕不令大人失望。」

男人微微頷首,身邊的鐵甲會意,隨意朱妍玉去樹下將昏迷不醒的朱相宇抱上馬。當另一個鐵甲衛也打算將朱妍玉接上自己的馬時,流星居然不高興了,氣憤地嘶吼著,馬蹄用力踢路上的塵土。

那名鐵甲衛愣住了。「都督,這……」

愛駒竟為了個女人鬧別扭,男人似是有些訝異,警告地捏了捏馬耳朵,流星頓時閉上馬嘴,也不踢土玩了,悶悶地、狀若委屈地垂著馬頭。

男人淡定地又捏了捏馬耳朵,吩咐幾個鐵甲衛留下收拾殘局後,這才朝朱妍玉伸出手。

他這意思是要自己與他共乘一騎嗎?

朱妍玉心亂如麻,不免感到忐忑不安,可她沒有拒絕,小手搭住男人的大手,藉著他的引導,輕盈地上馬。

身後的男人氣息濃烈,她努力假裝他不存在,彎下來抱住馬頸,臉蛋微傾,貼著馬耳朵軟聲細語。「你叫流星是嗎?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流星似是听懂了她的感激,馬嘴嘻嘻咧開,得意洋洋地鳴叫一聲,歡快地撒蹄飛奔起來。

夢里,一個小女孩抱著一只破舊的白兔布女圭女圭,咬著手指頭,笑嘻嘻地在馬廄里的稻草堆上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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