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涅磐 第42頁

「迦延,你到底要怎麼樣?這樣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到底什麼時候才到頭?」

他抓住她的雙肩,狠狠搖晃著她。

這算是什麼事啊,自己的王後因別的男人的不告而別痛不欲生,自己卻還得充當一個勸慰調解的角色,如此窩囊。

但他真的很心痛啊,看著她木木呆呆、自暴自棄的樣子,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快死了一半似的。

「就算他不要你,還有我啊!」他幾乎在她耳邊半吼著,「你可以留在我的身邊,我的身邊……永遠都是你的避風港口。」

他把她緊緊地抱進自己的懷里。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在他的懷里,迦延終于可以哭出來了。

「對不起,」她哭著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斷地說著這三個字。

「沒關系,」他亦流著淚回應她,「什麼都沒關系,只要你可以高興,什麼都沒有關系。」

她哭著,越哭聲音越大,發泄一般。到最後,咬牙切齒道︰「我真恨他,辜負我的一片真心,也辜負了國主你的好意,我最恨別人辜負我!」

「別傻了,」珍河道,「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迦延,我們重新開始。」

他很想說,迦延,我是可以愛你的,不僅僅當作一個妹妹。

可是沒有等他說出來,迦延已經搖了搖頭,「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更不可能重新開始。」

她覺得自己的感情經歷了這一場大起大落之後已經被掏空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愛,卻被打擊得一蹶不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愛了。

沒有愛,便只剩下恨了。

「我想報仇,我恨極了他!」

為什麼要一次一次地拋棄她?為什麼?

珍河卻明白,極致的恨正是因為有過極致的愛。

他有些灰心,但還是勸她道︰「迦延,你必須要學會忘記,否則,一輩子只陷在一個坑里,永遠都爬不出來。」

那時候他還不明白,她從來也沒有想過要爬出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已經甘心跌入了選好的坑,萬劫不復。

「後來,朕想起迦延曾跟清河王姐一起去听過報恩寺妙音大師講經,她看上去還非常感興趣的樣子。妙音是得道高德,佛家又自有一套開解人的理論,我以為把她送去報恩寺听經會對她有所幫助。」

話中隱有轉折之意,殘風便猜到變故出現在報恩寺里,便惴惴地問了一句︰「然後呢?」

「然後,迦延果真天天去听經,不怕路遠地偏,風雨無阻。回宮以後伏案安安靜靜地抄寫佛家的經卷,看上去有了寄托,果然開解了很多。」

話雖如此說,珍河的面色卻越來越沉重。

「可沒多久的一日,迦延去听經以後再也沒有回宮,莫說當時跟去的侍衛和隨從內監,就連她的貼身婢女都不知道她為何平白消失了。只知當時她說內急如廁,讓所有人退守在外,進去了便再也沒有出來,巧榆和蘭喜進去找時,里面空空如也。」

殘風听到這樣蹊蹺的事,不由心中一緊,「難道又是什麼游魂宮之類的秘密組織在暗中作怪?後來就沒有派人遍搜寺內嗎?」

「王後失蹤,茲事體大,自然有人快馬加鞭回宮報訊,現場侍衛也隨機應變把守了報恩寺的各出入口,不許當時在寺內的任何人離開。」珍河道,「朕接報以後,派了禁衛軍去包圍了寺院,地毯式搜索。」

「難不成一無所獲?」殘風急問。

珍河滯了片刻,才道︰「有。」

「什麼?」他忙追問。

「一封信,還有妙音大師的重大發現。」

「是……什麼?」雖然已經知道了結果,迦延注定失蹤了找不到,但隨著珍河的敘述,殘風的緊張與不安還是逐步地加深著。

「妙音大師發現鎮寺之寶也隨著迦延的失蹤不翼而飛,原來放它的地方,端端正正放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由朕親啟。」

「鎮寺之寶?」事情似乎越漸撲朔迷離。

「是一本佛經。」珍河解釋道,「但又不是普通的佛經,也是一本高深的武功秘笈。」

秘……笈?殘風心中生出多種多樣的揣測。過了一會兒,他才問道︰「留下的那封信——難道是她寫的?」

他用了一個她字,在珍河的面前他不好意思直呼小延的名字,可又不能再稱她為王後。因為珍河已經明確說了,她已不再是他的王後。

珍河輕輕點了點頭,「是。」

「她……說了什麼?」

珍河抬頭望向他,悲傷而略有憐憫的,「她說她拿了那本秘笈,會苦練武功,然後天涯海角地找到你……」似乎是想觀察他的神情,揣測一下他的承受能力,珍河頓了一頓,才又道︰「她說她要殺了你。」

殘風果然十分震驚而受打擊,「殺我?」

珍河苦苦地笑,「愛的反面就是恨,她認為你一而再地辜負她,拋棄她,唯有殺了你,才可以解了她的恨,雪了她的恥。」

天知道她是從什麼途徑得知報恩寺有那樣一件鎮寺之寶,並且苦心孤詣地去偷了來,還讓自己那麼輕易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里。

想來她為了這一次的逃遁早已獨自暗中部署周詳,她的復仇之心堅不可摧。

那封信的原文是這樣的——

珍河哥哥︰

這四個字,我在心中叫了你千百遍,可從來沒有一次喚出口過。

當你告訴我你只把我當成妹妹的時候,我只為自己不能真正成為你的妹妹而傷心,並沒有責怪過你只對茹佳一人的深情。

我深深地羨慕茹佳,並且很慚愧自己佔著一個正室的名分傷害侵佔了她的權利,並讓她為之而難過。

回首這一生,從來沒有一個人如此愛過我——當年柳殘風割腕喂血,我以為他是因為愛我,現在看來不過只是他的行俠仗義而已。

可笑我自作多情,白白在他身上傾盡了一生的感情。

珍河哥哥,在這個世上,你才是對我最好的人。就算我不顧堂堂南陵王後的身份背叛了你,不顧你的顏面尊嚴要與別人私奔,你都可以如此成全。

身在後宮六余載,你從小保護著我、照顧著我,在我最落魄的時候還能不計前嫌地接納我,這份恩情今生無以為報。

你說可以一切重新開始——可以嗎?在我出了那樣丟人現眼的丑以後,我還有面目坐在王後的寶座上嗎?

我走了,因為自殘形穢,實在不配做你的王後,並且也知道自己從來亦沒有實至名歸過。

我本將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我無法忍受柳殘風一次又一次的辜負,若不殺他,此恨難平。

無論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那個人,找到他,殺了他!

轉告妙音大師,偷了他的東西,我很抱歉。

但是沒有那件東西,我又怎麼殺得了柳殘風呢?

有一次,我問大師,什麼叫做涅??大師說,涅?是正覺的境界,在此境界,貪、嗔、痴與以經驗為根據的我都已滅盡,將得到永恆的寂靜、安穩和常在。

佛經中總是出現一句般若波羅密,大師說,意思是憑著智慧而到達彼岸。

很可惜,迦延不是有智慧的人,迦延亦堪不破貪嗔痴,迦延辜負了大師的諄諄善誘。

也許只有死亡才能使一切都永恆。

珍河哥哥,祝願你與茹佳妹妹恩愛共白頭。

來生再見。

王後失蹤出走,對于南陵宮廷來說不啻是一件驚天霹靂般的大事。

對外,不能說她是自己出走,只能宣布是被綁架,就找游魂宮當了個替罪羊。真正知道真相的只有珍河和妙音。

可清河王姐是騙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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