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沈從然面若秋天,天高雲淡,「如此的奇女子,卻沒能留住心愛的男人,通曉再多,又有什麼用處!」
「然兒,我是誠心悔過,看在念兒面上,給我一個機會,你親眼看,我是否真的改過!」諸葛懷瑾雙目灼灼,滿是懇切。
「哎呀,信鴿回來了!」眼尖的綠珠看見後出聲叫道。
「取來吧!」
諸葛懷瑾心若懸桶,七上八下,倘使岳母……他不敢想,得到又失去的痛,他實在是不想嘗試第二次了。
「緣生緣死,緣死緣生!」沈從然展開信箋,默然出神,眼前的這個男人,必然是自己的夫君無疑。
「娘娘,姥姥有沒有說起我?」諸葛念踮起腳,揚起頭,努力地想看清紙條上的字,人家可是很喜歡頭發一邊黑一邊白的姥姥的。
「有啊,姥姥說念兒聰慧乖巧,伶俐可人!」只要對上諸葛念的小臉,沈從然的心便不自覺地柔軟。
第5章(2)
「那岳母大人有沒有提及我?」諸葛懷瑾不安地問。
對上他盛滿擔憂的雙眸,沈從然心中也是微微一動,也有絲柔軟散開。
別過頭,沈從然不自然道︰「娘親說緣分死後亦可以重生,重生後也可消亡,大抵是說,但凡用心,緣分也能起死回生。」
諸葛懷瑾喜形于色,朝著沈從然手中的信箋躬身長拜,口中不住說道︰「謝謝岳母大人,謝謝岳母大人……」
他的模樣逗笑了沈從然,「你原來便是這種模樣?!」她好奇得很,當年的沈從然性子必定是寡淡無趣,才會喜歡上如此迂腐的人呢!
「少年時幾多輕狂,看盡了紛擾,才看到自己本來的模樣!」一夕風花雪月,恩愛夫妻從此斷絕,諸葛懷瑾唏噓不已。
「那你如何與沈從然,呃,就是我,相戀的?」恢復常態的沈從然一首持箸,一手支腮。
「我初初見你,便驚為天人,心折不已。」忍不住回想起,太湖湖畔的初遇,流鶯飛燕,唯有她手持清荷,遺世獨立。
她夾了箸菜,遞到念兒的口中,漫不經心問道︰「我對你也是一見傾心?」仔細端詳,諸葛懷瑾眉目清華,斯文俊秀,料想尋常少女必定會鐘情于他,沈從然想想她粉臉含春,春情萌動的模樣,不由啞然失笑。
「你是江湖兒女,我不過是尋常商賈,又怎會讓你對我一見傾心?」諸葛懷瑾回想起當日情景,道。
「那我又是如何甘心退出江湖,甘心做你家婦?」該不是這諸葛懷瑾面上斯文,卻是人面獸心,骨子里也是斯文敗類,將她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了熟飯?
諸葛懷瑾清淺一笑,「我煞費苦心,用了一個月的光景才讓你把我放進眼里!」
沈從然滿意地頷首,想起她也曾費盡心思想讓諸葛懷瑾看盡眼里,總算扳回來一局,幾次三番地制造「巧遇」,卻鎩羽而歸,卻原來,他當年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你如何讓我把你放在眼里?」她要虛心地求教,萬一將來,還要打賭,也比較有經驗。
諸葛懷瑾微微赧然,如此私密的問題,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叫他如何的啟齒。
春來與綠珠的耳朵高高地豎起,她們想听更為詳盡的啦,他們幾時牽的手,幾時上的床,老板娘有沒有流過口水,現過花痴樣,如果這些把柄都听進耳里,何愁老板娘不服服帖帖,她們的月錢不漲?
「春來綠珠紅杏春影溶月梨落金灀……」一口氣點完所有人的名字,呼出一口長氣,「你們還想不想要月錢,什麼時候了還不開工……」
滿當當的飯桌上頓時空空蕩蕩,綠珠更是識相,把準備听故事的諸葛念也哄出了飯堂。
「現在清淨了,說吧!」她大模大樣地吩咐完,忙里偷閑地再吃塊東西。
諸葛懷瑾的臉色轉為酡紅。
沈從然心微微一動,這樣的諸葛懷瑾,她竟然會覺得有些可愛,「說吧,橫豎只有我們二人!」橫豎只有當事人!
「我佯裝落水,誘你來救!」想起當年的處心積慮也許會引起沈從然的不快,諸葛懷瑾避重就輕道。
「嗯!」原來還能用這招,當初她為什麼沒有想到?「這招不錯,一勞永逸!」
「哪有那麼的簡單,我一個月中落水二十次,你才記住諸葛懷瑾這一名號!」諸葛懷瑾搖頭苦笑。
「一月?落水?二十次?」沈從然驚得眼珠都要瞪出,她制造的巧遇跟他的相比還真是相形見絀,不值一提。心念忽轉,「而後呢?該不是你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死皮賴臉地非要以身相許?」然後我半推半就,就把你這個便宜給佔了!不過後半句,沈從然吞回了肚里。
「哪有這麼的簡單,你不過記住了我的名字,相逢不過一笑!」也許正是沈從然的不以為然,才讓他欲罷不能,苦苦追求,越難得到,越想得到,然而得到後,又不珍惜,多少曾經的愛侶,就這樣分離。
沈從然沒有察覺到他的心緒起伏,口中兀自咀嚼,「而後呢?」
「而後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邀你泛舟飲茶,賞太湖月色!」那一晚,太湖的月,不過只有些微的月意,涼風習習,時時荷香來襲。他與她,靜坐在舟測,手中一盞碧綠通透的茶,他只敢偷眼看她的手……
「好了好了!」沈從然煩惱地盯了眼隆起的肚子,「太湖月夜泛舟,不如流風樓的一碗清粥!我吃飽了!」一句話,便把沉浸在美好過往不能自拔的諸葛懷瑾給拔了出來。
「然兒?」諸葛懷瑾垂頭喪氣,為何另一個當事人沒有絲毫的動容?
「我沒有去過太湖啊,我也沒有瞧見過太湖月,沒有喝過太湖茶,我只是吃過太湖蝦!」沈從然站起身,無辜地說道。他說得美則美矣,但是她就是沒印象,有什麼辦法。
諸葛懷瑾不禁氣苦,想也未想便把沈從然扯住,扯進他的懷抱中,緊緊擁住,喃喃如同自語︰「我該如何的自處,面對這樣的你,面對全然不記得我的你?」
他噴向她脖頸處的氣息,微癢,卻是如此的熟悉。沈從然笑開,抓撓著秀頸,「諸葛懷瑾。」沈從然第一次喊出了丈夫的名姓!
「然兒!」他是不是還能有期待?
「既然你念念不忘從前,不如你我便重新開始!」笑意含在眼中,口氣分明卻是認真的,既然這個男人是她兒子的爹,是她曾經的夫,那麼重新來過又何妨?
「重新來過?」諸葛懷瑾細細地品味這四個字的含義。
「對啊!」重新來過,人是新的,情也是新的。
「如何重新開始呢?」諸葛懷瑾尚未理清頭緒。
轉動狡黠的眼眸,沈從然笑道︰「便從你佯裝落水開始便好!」一想到她前幾次的巧遇,心中還是放不下。
「可是城中並沒有湖泊河流啊!」諸葛懷瑾並非不識抬舉,可是此城毗鄰草原,湖泊河流實屬罕見。
「自己想辦法嘍!」沈從然從容地從他的懷抱中月兌身而出,狀似不經意地點撥,「叮囑念兒千萬別去後院的大缸中玩,那缸大水深!」
「缸大?水深?」諸葛懷瑾似有所悟,重新開始是太過于美好的字眼,美好到讓他忽略沈從然眼中算計的光芒,「然兒,那我們就重新來過!」
早偷溜到樓下的沈從然,掀起廳堂與後院相連處的簾布,打量眼布滿青苔和銹跡的大缸,他會跳進去嗎?如果他跳進去,又該是怎麼樣的情景?沈從然惡作劇的笑聲,頓時回響在流風樓中,綠珠與春來險些將手中的物件悉數扔掉,這種恐懼的笑聲一旦響起,必定是有人要遭殃,菩薩啊,佛祖啊,保佑保佑,千萬別讓「災難」降臨在她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