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人行 第32頁

他現在只能想著要趕緊治愈她,絕不能讓她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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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退隱的軍醫就住在城南郊野的一處隱蔽的林子里。

四年前,衛齊嵐曾經來拜訪過,因此知道該怎麼找到他。

他們順利地離開了王城,來到郊野,一間低矮的茅屋就坐落在銀白的雪色土地上一片快被積雪壓垮的矮林當中。

衛齊嵐抱著妻子,厚實的肩膀為她擋住紛飛的夜雪。

景禾負責敲門。「開門!快開門啊!」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張老到發皺的臉從門中探了出來。

「沈大夫。」衛齊嵐認出了那張臉,率先喚道。

「衛將軍……」老人眼楮驀地一睜,打開了門。然後將視線投注在在場唯一一名無法開口說話的病患身上。「她受了什麼傷?」已隱約猜到,這雪夜來客的目的。

「是刀傷?」衛齊嵐不確定地說。

「不,是斧傷。」景禾更正道。「是被一把銹斧砍傷的。」

老大夫點亮屋里的燭火——但其實有點不必要,因為房中天井處,正燒著一爐火。屋里既明亮又溫暖。

「來,把她放下來,讓我看看。」他指著爐火旁一處放著軟榻的地方。

衛齊嵐依言將妻子輕輕放在榻上。看著老大夫微微掀開她的外袍,仔細檢查她的傷勢,他則用半側身體擋住妻子。但景禾已經悄悄站到角落,看著屋外的雪。

「怎麼樣?」半晌,衛齊嵐問。

「確實是斧傷。」大夫說。

「你能治療嗎?」他又問。

「這斧傷很不尋常。」老大夫瞇起一雙滿是皺紋的眼。「前些日子才听說,城里有個大人物被斧頭砍傷的事呢。」

「你能治療嗎?」衛齊嵐只關心這件事。

「如果是那個大人物的話,我就不能治。」沈大夫說。「人人都說當今禮部尚書是個禍國殃民的大奸臣。」

「那麼你一定得醫治她。」衛齊嵐目光緊緊鎖住老人說。

「不知道她是誰呢?衛將軍。」沈大夫有個怪癖,他不救來路不明或沒有身分的人。另外,奸臣賊子也不救。只是過去從沒听人說過,當今禮部尚書竟是女兒身。

衛齊嵐毫不遲疑地回答︰「她是我的妻子,請沈老你務必救她。」

老人再度將驚訝寫在臉上。他深深地看了傷患一眼,喃喃地站了起來。「看來傳言不實啊。如果當今的禮部尚書並不真的是個大奸臣……那麼,傳言又是如何傳出來的?」他走到一旁的櫥櫃上,開始取出幾樣藥草、干淨的布,以及一把嶄新的刀子。

「那邊那個小伙子。」老人喊著一旁的景禾。「幫忙去外頭打點干淨的水來,若水井結冰打不出水的話,就敲幾塊干淨的雪磚來融。」

景禾飛快地跑出屋外取水。

「還有你,將軍,麻煩你先去洗把臉。你臉上都是土,萬一沾到她身上可不太好。」看見衛齊嵐遲疑地站起來,準備照做之後,老人才滿意地將所有東西都拿到爐火旁邊。

「去,去後頭炕上睡個覺。一看就知道你已經好幾天沒睡了,我可不希望待會兒我還要照顧另一個病人。」

衛齊嵐拒絕離開。「我等你治好她。」

「她真是你的妻子?」老大夫問。

「我唯一的妻子。」他毫不遲疑地說。

「那麼我會治。」老人說;「只是她傷毒攻心,內腑已經受損,得等傷口先痊愈後再慢慢調養,以後才不會出問題。所以這段期間,她得留在我這里。」老人另一個怪癖是,要救人,就要救到底。不然寧願拉倒不救。如果這傷患無法長時間留在這里接受醫治的話,他可要把丑話說在前頭。

「我會跟她一起留在這里。」衛齊嵐說。

「那好。現在,去看看外頭那小伙子到底把我要的水弄到哪里去了。」

大將軍毫無異議地被支使到外頭去挑水。

在拿到干淨的水後,老人便毫不客氣地將兩個男人驅逐出門,關起門來治療傷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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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後,治療結束了。

他來到她身邊,傾听她的呼息已經恢復了穩定,一顆從七天前听到她遇刺受傷的傳聞後就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她沒事了,很好、很好……

景禾雖不甘心,卻又莫可奈何地看著衛齊嵐毫無芥蒂地照顧著他的大人。畢竟,他們曾經是夫妻……此刻由這男人來照料自己的妻子,似乎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

他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出聲詢問︰「大人她,沒事了嗎?」

仿佛察覺到景禾的想法,衛齊嵐抬起頭來,直祝著這少年憂慮的眼楮。仿佛看出了什麼,他將先前沈大夫對他說過的話再復述一次,見景禾深鎖的眉頭稍稍舒開,這才說︰「是的,暫時應該沒事了。現在得勞你回去為你家大人辦一件事。」

「什麼事?」景禾緊張地問。

「你仔細听,這件事很重要,關系到你家大人的安危。」頓了頓,確定他有在听,衛齊嵐才又繼續說︰「如果十天後,我們還沒回去,那麼你得這麼做……」

景禾一邊听、一邊點頭。為了大人,他什麼都肯做。因為,今天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只怪他,怪他那天沒有跟在大人的身邊保護她,大人才會受傷……

衛齊嵐在景禾身上看見了他少年的憧憬,他不知道這少年跟她的關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

只不知,他的臉上,是否也有像這名少年一般的神情?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衛齊嵐突然問︰「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景禾一愣,仿佛在猶豫著是否要回答這問題。未了,他回答說︰「景禾,我叫景禾。」

「先前那名小泵娘又是誰?」

「景秧,我妹子。」

衛齊嵐點點頭。「我如果說,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家大人,你能信任我嗎?」

這男人是認真的。景禾無法說一個不字。早在他先前突然闖進大人房中時,他就已經知道他會那麼做。那使他忍不住想問;「如果你這麼看重我家大人……何以……何以當年你……」

不用等景禾說完,衛齊嵐已經知道少年未出口的話了。他悠悠一笑,笑自己。「因為當年的我,很愚蠢。」

這句話使景禾稍稍能夠原諒他。

「請將軍一定要照顧好我家大人。」臨走前,景禾大聲地道。

「你也一定要記得,十天後……」

「我會的。」景禾說。當視線接觸的那一刻,兩個男人,一成熟、一年少,彼此心有戚戚焉。他們會為了守護同一個人而不惜犧牲一切,奮力一戰。

必鍵日期是「十天」。

第十一章

很冷。一股冷意從半敞的窗戶,隨著幾絲細雪進入房中,沁入她的血液里,使她全身發抖。

「冷嗎?」正在燒著爐火的男人察覺她的顫抖,迅速地起身來到她的身邊。一雙大手為她拉攏身上厚重的被子,但都不及他的體溫來得溫暖。

他將她擁在懷中,像是一個珍愛妻子的男人那般。

突然她覺得好想哭泣,因為這必定是個夢。

昨天婆婆才听鄉人說,今年他又不在返鄉的名冊當中。她已經好久沒有看見他了,托人送去同關的信,都像是石沉大海般,沒有只字片語的回函。她猜想他一定很忙、很孤單。

而每每想起他孤單的背影,她就很想上前拉住他,在他回過身時好告訴他,不要覺得孤單,她會一輩子站在他身邊,如果他同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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