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公事纏身,沒有開不完的會議,不必進出法庭,不必花力氣精神跟政府機關針鋒相對,只有管晴精神抖擻的身影在診間內外來來回回穿梭。
連日來,大哥丟出來的問題讓溫家禾好生困擾。
他對管晴的感覺究竟為何?
答案是,他早在小學時就暗戀她,這份感情在長大後本已經變淡,卻在重逢後與她相處的過程中從晦暗到鮮明,心頭對她的情愫又重新一點一滴被喚醒。
他喜歡管晴,這點無庸置疑。
他眯著眼貪戀的看著她總是富有朝氣的模樣,眼前的她跟記憶中那個小女生身影交疊,他的胸口悄悄漫開一波又一波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悸動……
「班長,你是每天只顧著看書沒在吃飯嗎?」
皮膚黑黑的管晴綁著兩條小辮子身穿學校運動服,一把背起被躲避球海K而倒在地上的班長,急忙朝保健室跑去。
背上重量不重,這男生瘦瘦巴巴的沒幾兩重,讓升上小學五年級身高就逼近一百六十公分的她完全不需費多大的力氣。
避晴疾步往保健室方向前進,一邊跟背上的弱雞班長說話,試圖讓他保持清醒,可別真暈過去才好。
這位看起來干干癟癟的同學一點都不起眼,卻是老師最疼愛同學最景仰的班長,更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班長功課永遠名列前茅,演講和作文比賽總是佔據第一名的位置,就連參加科展也成績優異,舉凡靠頭腦的他都很厲害就是了。
不過人沒有十全十美,俗話說有一好沒兩好,這句話還真是貼切呢。管晴心想。
班長在功課上是翹楚,但運動方面有障礙,跑步永遠跑最後一名,玩游戲墊底是家常便飯,體力差不能從事激烈運動,每次班級競賽他只能當啦啦隊,老是坐在陰涼處看比賽,偶爾揮揮手帕幫同學加油。
而就在剛剛的躲避球比賽中,運動神經超級發達的她瞄準目標將球丟了過去,誰知被敵方閃了過去,這記猛球好死不死飛到球場邊正面擊中班長的頭。
在全班驚呼聲中,闖禍者管晴一人做事一人當,馬上沖過去背起班長直奔保健室。
「我早餐有喝半、半杯鮮女乃,吃半、半份歐姆蛋……」背上的人氣若游絲的擠出聲音回答。
「你是小鳥胃喔,吃這麼少難怪瘦不拉機的。班長,我跟你說,我每天早餐都吃兩碗白飯配一塊鹵排骨,你以後也要多吃一點,才能長得高又壯,既不會被球一擊就倒,更不會被笑。」
「知、知道了……」
在班長暈過去之前,管晴及時把人送到保健室。
護士一看傷者是學校家長會長的寶貝兒子,立刻大驚小敝的責罵起管晴來。
避晴不回嘴,抬頭挺胸任護士罵個夠罵個爽。
「護士阿姨,你別罵管同學,是我自己沒注意到球飛過來。」躺在床上的男孩扯了扯護士的手,替管晴求情。「護士阿姨,我頭好暈……」
護士閉上嘴,保健室恢復安靜。
躺在床上瘦弱的他用眼神示意管晴快點離開,但管晴沒有趁機逃跑,反而很有義氣的留下來。
避晴一直待在保健室照顧他,當媽媽開車來接他時,管晴還幫忙拎書包,一路陪著他到校門口,她很有禮貌的親自跟媽媽道歉,直到目送他搭上那台加長型高級進口房車後才放心的離開。
第二天起,管晴開始替他帶飯團,每天逼他吃,放學前還會拎著他一起跑操場三圈做體能訓練,總是耳提面命的說——
「班長,你不能老是讀書不運動,我外公說人不動就容易生病,你身子骨這麼弱就是因為運動太少。不過沒關系,從今天起我來訓練你,包準讓你月兌離弱雞一族。還有,若是以後誰欺負你就來跟我說,我替你報仇,以後我來罩你!」
說起來實在丟臉,一個男生竟然讓女生罩,但他卻一點也不排斥,他暗暗盤算,從今爾後一定要緊緊黏著管晴,他以後要娶管晴當老婆,讓她罩自己一輩子……
「溫律師,你快醒醒。」
一聲呼喚鑽進耳膜,終結了溫家禾的夢境。
「溫律師,快起來,我診所要關門了。」
隨著叫喚聲,他感覺身體被粗魯的搖了幾下。
溫家禾從睡夢中轉醒,他緩緩掀開眼皮,意識有幾秒鐘的飄忽。
當他的視線好不容易聚焦時,管晴巴掌大的臉蛋印入眼簾,他看見了她臉上擰眉苦惱的表情,瞬間全然清醒過來。
「管醫師,不好意思,我睡很久了嗎?」他從診療床上坐起來,一雙長腿往床下擺,邊問邊伸手在床角四處模索著,找尋他慣戴的那副黑框眼鏡。「我的眼鏡呢?」
「眼鏡阿步步咬著。」已經月兌下白袍的管晴比了比左邊。
溫家禾順著她指的方向低頭瞥去,赫然看見一只圓滾滾的短腿柯基坐在他腳邊,他的黑框眼鏡就在它的嘴巴里。
他大氣不敢喘一下,悄悄挪動雙腿,盡量不動聲色地跟阿步步拉開距離。
「不會吧,你怕狗?」管晴注意到他的舉動,不由噴笑。
「管醫師,請問我睡多久了?影響到你看診實在抱歉。」他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小時候因為曾經被狗咬到開花,從此在小小心靈上留下極大的陰影。
「你整整賴在這張床上六個小時,你是豬嗎?這麼會睡。溫律師,不是我愛抱怨,你是我遇到第一個躺在這張床上那麼久的病患。」要不是看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她老早把他踢下診療床了。
「真是抱歉!」除了抱歉他也不知該說什麼。
避晴懶得計較,她擺擺手。「我得拿煎好的水藥給邱女乃女乃,順便到花女乃女乃家出診,我馬上要出門,你好點了沒,頭還會暈嗎?」
「我頭……還有點暈,不過沒關系,我馬上就走。」他一個人沒問題。
「躺這麼久還頭暈,你真不是普通的弱欸。」
躺著也中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溫家禾眼角抽搐兩下,聰明的選擇閉嘴不反駁,要不恐怕又要為自己招來更多惡毒的批評。他相信,管晴對他印象糟糕透頂,嘴巴絕對不會有所留情。
「既然頭還暈,那這張床借你,你繼續躺著。」管晴雖然討厭這個律師,但良心未泯,身為醫師的職業道德讓她無法把病人趕走。
「其實我好多了,我馬上——」
避晴打斷他的話。「溫律師,你頭暈就先別起身。」
「我真的沒關系。」看她急急忙忙跑開,他也急著起身。
「少唆,坐好。」管晴把頭探進診間,出聲警告他。「你再亂動我就叫阿步步咬你。」
嚇!溫家禾立即乖乖正襟危坐,坐在診療床上目不斜視,大氣不敢喘一下。
避晴這時拿著一個透明盒子進來,站在床邊,不由分說伸手將他的襯衫領子往下拉,在他肩頸上抹上涼涼的青草油。
「熱氣全都淤積在身體里散不了,刮痧可以幫你把體內污濁的氣散掉。」
她一手按在他的肩頭上,一手俐落使著刮痧板,在他肩頸上刮出一道道紅痧,皮肉傳來痛感,但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轉移他的注意力,溫家禾感覺越來越放松,頭暈的癥狀很神奇的減輕了不少。
蔽完痧,管晴動作迅速的把東西收進透明盒子里,邊說道︰「我得出門了,你如果不舒服再躺一下,離開時不用關燈,但記得幫我把大門鎖上。」
收拾好之後,她咻地就消失在診間門口。
外頭很快傳來關門聲,然後,屋內陷入一片寂靜。
真的走了?!
「管醫師——」溫家禾站起來朝外走想喊人,阿步步卻在這時候咬著眼鏡搖著肥臀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