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師 第20頁

「要進城了。」宮仲秋放下手中的書冊,少年官威隱隱浮現,他若有所思的望著青磚築成的城牆。

「進城就進城,嚷什麼嚷……」曲款兒不快的咕噥。「咦,那是什麼?」

一向安靜的石頭指著城門口一處,只見一大群百姓圍住城門,不知對著何物又嚷又罵,讓想進城的人進不得。

「下去看看吧。」

窮山惡水,妖魔流竄,為了確保外孫的安危,臨行前,宋東璣送了四名明衛、暗衛給宮仲秋,分別是兩男兩女暗色、疏影、錦色、月落,男的為侍從,女的則為貼身丫鬟。

不過這「貼身」兩字就有意思了,明為丫頭,其實更深一層的用意是暖床,十五歲的宮仲秋也該知曉人事了,沒什麼比枕邊人更能護其周全,一旦成了他的女人,還不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就算豁出性命也做所不惜。

老相爺是老奸巨猾的狐狸,他不相信人的忠心不變,唯有利用人性的弱點加以驅使,女子最可悲的是容易動情,一有了肌膚之親便情生意動,心系一人,死也不願分開。

至于宮仲秋收不收她們,那就是個人問題。

「師姐,那白白的一團是狐狸嗎?」好可憐,牠卷起蓬松的尾巴包住小小的獸身直發抖。

听到有外地人的聲音,手拿鐮刀、鋤頭、木棍的青陽縣縣民皆面露不悅,防心甚重地築起一道人牆,不許他們靠近。

「是幼貂,剛通靈性不久吧!頂多五、六十歲的小貂。」還沒能力幻化人形,僅在修煉初期。

五、六十歲叫小貂?

一群持著「武器」的百姓更是面色不佳,惡狠狠的瞪著外來者,似乎要以凶狠的模樣將人趕走。

「師姐,牠看起來好害怕,我們可不可以養牠。」石頭還不懂妖和獸的不同,小孩子的天性仍保有良善。

一听有人要養白貂,人群中沖出一名穿著邋遢道袍的牛鼻子老道,他有個明顯的酒糟鼻,一手持劍,一手高舉著酒壺,身體歪歪斜斜的,好像喝醉了,站不太穩。

「誰……誰跟熊借了膽,居然敢要貂,不……不曉得這是一只吃……吃人的妖怪……」這些人怎麼回事,為什麼動來動去,還一個分成兩個,兩個變成四個。

「吃人的妖怪?」石頭瑟縮地往師兄、師姐身後一躲,但又好奇的探頭一看,他怎麼也看不出兩個手掌大的白貂有吃人的本事,他只看到牠嚇得兩眼淚汪汪。

咦,貂兒也會流淚?

「別怕,牠沒你小師姐會吃。」宮仲秋模著小師弟腦門安撫,他的解釋比不解釋更令人憤怒。

某人怒瞪他一眼,轉回頭道。「這位道長,你哪只眼楮看見牠吃人了,分明是只傻乎乎的幼獸,你把牠關在籠子里做什麼,放了牠自己積功德吧。」並非每只獸都有害人意。

「你是誰,竟……竟然敢管本道士的閑事,去去去,一邊玩耍去,此……妖放不得。」醉眼朦朧的道士打了個酒嗝。

被當成小孩子看待的曲款兒臉色微變,身後傳來悶悶的笑聲,她氣得回頭一瞪帶頭笑的宮仲秋,四名隨侍和尚青故作左顧右盼的撇開視線,極力忍住唇畔的彎度。

只有和她相處久了才知曉她殘暴的性情,雖然她此時的形體確實是半大不小的小泵娘,可是行事的果決和狠戾卻是戰場上退下來的鐵血將軍也比不上,百倍大的妖獸說砍就砍,還能像沒事人似將可怕的獸尸煮成佳肴吃下肚。

當然,她最驚人的是她的食量,後頭三車糧食和一車妖獸腌制肉是她的備糧,誰也不能跟她搶。

說實在的,除了曲款兒外,還真沒人敢吃上一刻是人形,下一刻打回獸軀的獸肉,人的外貌還深印腦海里,與食人肉無異,叫人打心底作惡。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沿途上哪有足夠的食物讓她飽食一頓,隨行一車一車的糧食也太打眼了,拖累行程又耗費人力,不如邊走邊打獵,省時又省力,還省銀子。

通常修煉成形的妖獸是一般同類的數倍大,吃起來有飽足感,而不是塞塞牙縫,處于半饑餓狀態。

「她管不了,我來管。」清亮沉穩的男音揚起。

皎若秋月,灼灼其華,劍目點漆的宮仲秋一揚目,頓時清華生輝,褶亮耀目,一如明月入江河,只是少了為官的派頭,有如離家游玩的貴公子。

「你又是誰,本道士在此捉妖除魔,爾……爾等休要插手。」他舞動著七星劍,姿勢倒是有模有樣。

爆仲秋兩指一夾,烏色透亮的長劍竟然動彈不得。「本官是皇上親封的青陽縣縣令,今日特來上任。」

他的話一出,百姓們都驚訝得睜大眼,嗡嗡嗡的接頭交耳,朝他指指點點,不信之余又帶了點同情。「他是知縣老爺?」

「不可能吧,這麼年輕,不會是朝廷派來糊弄我們的吧?」

「怎麼是個嘴上五毛的小伙子,上頭的人也太不厚道,讓個不知內情的小扮來送死……」

「唉,皇上是放棄我們青陽縣了,任百姓自生自滅,這麼個公子哥兒能辦什麼事,不出一個月就沒了。」

「就是、就是,頂不住呀!跋緊買幾張符回去貼門板,至少多一層保障。」求人不如求己。

沒人相信新來的縣令能有多大的作為,不過是上面的官弄來的傻小子,還不如一張符可靠。

「肅靜。」疏影低喝。

四周頓時一片靜謐。

「本官不管民間有何信仰,要捉妖也好,要除魔也罷,不能擾亂百姓的日常作息,各安各家,勿要喧嘩。」宮仲秋到任的第一日是對百姓喊話,遏止他們的恐慌。

但是他畢竟年輕,說出的話無人信服。

「小子莫要張狂,你知不知道青陽縣往東有妖魔肆虐,殘害百姓,你讓他們各安各家是不想他們活命嗎?那些妖一餓極了就會闖入民宅捉人。」紅鼻子道士仰頭飲下一大口酒,酒沫子溢出嘴邊,他不修邊幅以手背抹去。

「不讓本官做做看又怎知本官不行呢?你有術道,妖魔有妖魔道,本官走的是光明正道。」肅清魍魎由此開始。「你竟敢口出狂言!」

「能不能少說廢話,姑女乃女乃我餓了,石頭,把貂兒抱走,你二師兄皮厚,不怕曬,就讓他在城門口開場布道,教化人心,咱們先到縣衙弄吃的。」她不能忍餓,肚子都扁了。

「是,小師姐。」石頭樂呵呵地想抱出籠子里的白貂。

「住手,你想干什麼?!」道士的長劍一橫。

「我……我要貂。」石頭我了老半天才壯著膽回答。

「不準踫,誰踫了視同妖的同類。」

「貂、貂很可憐……小師姐,打不開……」石頭比白貂更可憐兮兮地看著曲款兒,他學術法的時日尚淺,術式使得不太靈光,記得咒語卻忘了手印。

看他一臉沮喪的樣子,曲款兒從懷中取出一疊黃符,並由里頭挑了一張適合初學者的。「別丟師父的臉。」

唉,老頭把小師弟扔給她就雲游去了,只無賴地交代一句「好好教育、他會驗收」,朕是越老越將無良發揮得淋灕盡致!

「噢!」

石頭又試,籠子的門打開了,他興奮地兩眼發亮,殊不知是看不慣他太弱的小師姐出了手,兀自憨憨的傻笑。

只是貂有靈性,知道誰才護得住牠,一見鐵籠子打開一條細縫,細長的小身軀倏地鑽出,閃過石頭伸出的手,避開紅鼻子道士低喝聲的劍光,小小獸軀撲向曲款兒,鑽入她懷中直打顫。

「你……你們竟敢放走妖物——」

「放了就放了還怕你哭鼻子嗎?你想吃我的肉,還是喝我的血,剝我的筋,抽我的骨頭去打鼓?」嗟!多少道行做多少事,沒本事就要懂得藏拙,別出來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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