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句「不是君子」的說法搶白,宮仲秋低低笑出聲,明潤黑眸閃著碎玉流光。「我床上有人。」
「你床上有人關我什麼事……等等,你是說藍城大司馬的女人逼奸……」
「小師妹,二師兄的清白尚在。」她說得太不含蓄了。
曲款兒收回過于興奮的眸光,嘴角噙笑。
「要你的清白何用?二師兄艷福不淺呀!女人都追到屋子里去了。」
「你很樂?」他明亮的笑臉下有一絲暗影掠過。
「至少不會想哭。」月復黑男也有黑不了人的一天。
說起左青瑤纏人的狠勁,讓人看了很傻眼,她胡攪蠻纏到底,誰來勸都不行,鬼擋殺鬼,佛擋滅佛,掃除一切膽敢阻攔她的障礙。
她很弱,弱到最弱的靈貂麥子都能一腳掃倒她,可是她有個必勝絕招,讓她再弱也能橫著走。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沒錯,左青瑤最大的本事就是不怕丟臉,不管宮仲秋怎麼明示暗示,話中有話的拒絕,再來幾句傷人于無形的毒言,她完全堅信她那麼愛他,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只是礙于皇上的賜婚而不敢接受她而已。
山不就我,我就山,宮仲秋不來,她就去,他有顧忌她沒有,總有一方要走近才能鴛鴦成雙,所以她先走向他有什麼關系,最終定能蓮開並蒂,結發一生不分離。
「小師妹,幸災樂禍的心態要不得,既然你我是御賜的未婚夫妻,夫榮妻貴,夫落魄了,為人妻子只能吃糟糠,今晚只好叨擾你了。」富貴同享,落難了,誰也逃不開。
曲款兒一听,兩道柳葉眉豎起。「想得美,你姓無名賴呀?想賴著我當擋箭牌,你算盤未免打得太精了。」
當她看不清他真正的意圖,他這一招叫禍水東引,將他的麻煩引到她身上,好方便他去查案。
兩任知縣的死因不明,不能不查,盤根錯節的案情又牽扯到宮中皇子的爭位,不得不謹慎,此時不宜讓黨派立場鮮明的官員和官眷介入其中,以免風聲走漏,後患無窮。
藍城大司馬左真武是大皇子的人馬,有個女兒便是大皇子側妃,他奉大皇子之命,偷偷地在北山山麓為其練兵。
為她的小心眼,宮仲秋失笑。「今晚去了哪里?」
他的關心之下不無隱憂,在乍見屋內燈滅人空時,他頓時有些慌亂感,心口空落落的,素以為的平靜被打亂,一個人站立在只有自己的屋子里,四周的冷壓迫著胸口。
有一瞬間,他彷佛是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獨行,看不見光亮,也听不見人聲,前方無路,他模索著尋找殘留的暗色,只屬于她的氣味。
不自覺的,那抹香引著他走向床邊,卸了鞋襪,上了床、撫著覆蓋瓊玉身軀的暖被,心才被安撫了。
「找煉丹所需的藥材。」百轉千回的九轉回魂丹不是普通的靈材能煉制,其中幾味不易取得。
「煉丹是白不醒的事。」有徒弟在,師父何必親自出馬。
其實他的話中有諸多不滿,對她的親身涉險不能認同,雖然她是有自保能力的大術師,能刀斬妖龍,血刃魔獸,可是天外飛來橫禍無法預料,誰能保證意外不會找上門。
他對拿酒當水喝的白不醒也有意見,一個大男人整天滿身酒氣,視酒為好友不離左右,哪天飲酒過度失了分寸,身為他周遭的人,極有可能成為他酒後亂性的無辜受害者。
「有些東西他弄不到。」與其耽誤了時機,不如她自個兒走一趟。紅衣天女的名氣頗有具震懾性。
「譬如?」他執拗地追根究底。
曲款兒對他的咄咄逼人感到不解,不過她並不在意。
「千年龍涎,九尾鳳髓,佛祖涅磐飛升前滴下那滴眼淚所凝結的碧水珠,歷經五百年開花、五百年結果的千歲果。」
「你都拿到了?」這丫頭就一定要這麼剛強嗎?凡事都要靠自己去獲得,近在眼前的肩膀隨時等她靠上去。
對于她的不開竅,老是記掛著過去種種,宮仲秋發現他越來越沒有耐性,為她而心亂。
「差不多,這些年走南闖北也收集了不少好物,真要用時還能找上幾樣。」好吃也能從中獲利,以她每日的食量來算,她真的吃掉不下十萬的妖獸,其內丹數萬枚。
不是每一只妖獸、魔獸都有獸丹,至少三百年以上的修為才有小大小的丹珠,隨著道行的增加才逐漸變大。
通常五百年的獸丹居多,其次是六、七百年,七百年以上較為少見,長成到千年,曲款兒也不敢輕忽,牠們有一定的妖力在,若無萬全的準備只怕會無功而返。
「款兒,此次回京後就不要再獵殺妖魔了,讓別人去做,五年大劫將屆,我要你先顧全自身,不必信守護我周全的約定。」九死一生,師父的掐算從未失誤,他願將生留給她。
「五年大劫……」三災三劫三難,她居然忘了有這回事。曲款兒驚覺一回首,她已替二師兄擋掉三災三難二劫。
只剩一劫——天雷地動劫。
他不問她要煉什麼丹需要無數奇珍異寶,只在意日後的每一天是否紅衣依舊,肆意張狂。
「京城將有一場變動,到時會亂得很,你暫時避到清風道觀,有清虛師兄在我也安心。」
「等等,你在托孤不成,語氣像上了年紀的老頭子,還沒見真章就先言生死,你當我是牙牙學語的幼兒嗎?沒你從旁看顧就說不了話。」
莫名地,曲款兒對他一反常態的交代十分不快,她不是不解世事的小娃兒。
「托孤?」偏著頭,他意味深長的笑著。「小師妹,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是大紅花轎抬進門呢,還是百鬼開道,妖獸吹壟,以三角怪抬轎,花精山魅沿途撒香花。」
她以「你腦子被驢踢了」的眼神睨他。「你去問你的青瑤妹妹吧,如今人還躺在你床上,你就算深夜不歸也洗刷不了瓜田李下之嫌,她是把後路都堵死了,讓你無處可走。」
她佩服左青瑤對感情不顧一切的執著,這點她做不得,因為她曾被未婚夫和妹妹聯手背叛過,對情愛之事早已看淡,若無看得順眼的男人,這一世自己過也不錯。
曲款兒真的沒有想過宮仲秋對她有情,兩人從小一路吵吵鬧鬧到今日,誰也不曾服過誰,她認為兩個人總有一天會打起來,因為鬧得再久也要分出勝負,做一次了結。
距離太近反而看不見內心的情感,他們是最熟悉的仇人,熟到不願相信仇人變情人,因此她不做多想,逃避任何和男女之情有關的牽連,不去踫就不會痛,更不會心傷難過。
「所以呀,款兒妹妹,仲秋哥哥在這里。」瓜被摘走,偷瓜者白費心機,撲了個空。
媚人如勾魂的眼兒一眯。「你又陷害我。」
「難道你不是我有憑有據的未婚妻?」他反笑她心眼多,擺明的事實何須作假,賜婚的聖旨還在京城的宰相府。
「二師兄,狡猾成性是會有報應的。」她明明比他多知曉一些這世間沒有的事,為何老是有種被他吃定的感覺。
爆仲秋面容展笑的一勾指。「我的報應不就是你。」
不馴,難掌控,食量大,事事要爭強,殺起妖鬼魔精比男人還狠,要是她順手殺夫,還真是無處喊冤。
「你……」
第8章(2)
「啪啪啪!」突然一陣拍翅聲響起。
紅木嵌白磨花的琉璃格子窗飛進小小的紙人,一半的身軀有被水浸泡過的痕跡,時高時低飛得艱辛,左搖右晃地好像快要掉落在地,手一般的寬袖奮力的拍打再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