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你……你痛嗎?」她本想罵他是個不知死活的傻大個,可是舌尖嘗到流進嘴里的眼淚,話語哽咽地想捂住他胸前的血洞,但身體卻動不了,驚駭且怔然的眼看著血劍化為濃血,一滴不漏地流進他體內。
龍血有毒呀!他還活得了嗎?
「不……不痛,我很……好——」一陣劇烈的抽痛絞著他五髒六腑,宮仲秋痛得蜷縮起身軀,臉上卻是教人寬心的淺笑。「……不哭,款兒,我真的……不太痛。」
「可是為什麼我很痛,痛到四肢痙攣,心口像被撕碎了一般?」好痛,好痛,好痛,她不能呼吸……
爆仲秋心疼地想舉起手為她拭淚,但手臂的血像是凝住了,僵硬無比,難以承受的痛流經奇經八脈,一一封閉。「……款……款兒,這最……最後一劫我自……自己受,你為我做……做得夠多了……我來……來世還你……」
旋天滅地九環縛神陣少了兩環功力大減,清虛等人雖然極力控制已然扭曲的陣形,可是水神的威力因此大增,龍尾一甩,又將拉著銀絲的雷向天甩向半空中,陣形已破,祂啪地掉落地面,重重的落地聲讓整座宮殿一搖。
玄冥受了重傷,祂大口喘氣,雖未死但龍氣已失了大半,長長的龍身縮為無足的蛟身,原身是一只白蛟。
「不要來世,你那麼壞心眼,我來世不要再遇上你,要還就今生還,反正被你毒害了這麼些年,我還能忍耐湊合幾十年,我當是做功德,渡化你這個惡人。」曲款兒不想哭,眼淚卻不斷的滑落,滴落在他半黑的手臂上。
中了毒血的宮仲秋開始全身泛黑,從指尖往手指蔓延,隨即整只手掌、手背、小臂……毒素運行得極快,再順著血的流動爬上肩膀,一點一點壓向左胸。
「我心唯……唯你……念念纏綿……今生來世,與你……與你糾纏……」最後,他頭一歪,氣息全無。
天上的文曲星,暗了。
「哈哈哈,本座說過你們之間只能活一個,不是他死,便是你亡,文曲星,文曲星,好個文曲星,你終于是有負天命,本座贏了,文曲星殞沒了!」更改了天命的玄冥放聲大笑,笑到嘔出血來,嘴角流出一道血涎。
「你胡說,他沒死,我會救他的,他不會死,不能死,他還要和我吵一輩子!」曲款兒慌了手腳的大吼,連忙將隨身攜帶的培元丹、凝魄丹、碧血丹等往宮仲秋嘴里塞,可是這些丹藥一遇到天下第一毒都失去效用,根本塞不進去,滑出的丹丸也變黑。
她試了一次又一次,像瘋了似的,讓師兄們心疼得眼淚直流。
「他死了,你沒發現他全身都黑了嗎?四肢、身軀漸漸冰冷,他會越來越僵硬,然後生蛆、腐爛,直到血肉成白骨,最後化成灰。」人就是這般脆弱,不堪一擊。
「不要再說了,我會救他,我會救他,我一定能救他……」可是怎麼救,這樣的毒就算回到現代也救不了。
曲款兒萬分沮喪,她發現自己無能為力,身為大術師能控鬼,卻控制不了生命的流逝,她好後悔沒學華佗術。
「你不能,你只是在自己騙自己,不論你從哪里來,死了就是死了,你的能力無法挽回,你愛他吧?看他就在你眼前死去,那種痛很難受,像要將心刨出來是不是?」
「……我不要听,不要听,休要迷惑我,我不會中計!」不行,要清醒,不能听祂的蠱惑。
「入魔吧,小丫頭,入了魔就能救他,你也不想他死對吧?只要成了魔,他就活了,想想他深情款款喊你名字的神情……」玄冥語氣輕柔的引誘著。
入魔吧!成了魔之後便可以救活二師兄,入魔,入魔……
「師父,師父,煉好了,九轉回魂丹煉好了,師祖叫我拿給你!」因連日煉制太累了,一從結界中被放出的白不醒話剛說完便累得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曲款兒因這句話瞬間清醒過來,九轉回魂丹……二師兄有救了!
只是服下九轉回魂丹後,宮仲秋仍未有絲毫氣息,回魂丹一入肚需要被催化,但他已然呈現死亡狀態,自是無法發動內功解毒,必須求助他人運轉十二周天化開才有藥性。
清虛等人因陣破時受了重傷,沒法幫忙,石頭的傷更重,不宜搬動,鬼奴是鬼更是用不得,他的鬼氣會使毒性魔化,宮仲秋就算救活了也是魔,對前塵往事只有憎恨而無眷戀,魔性大熾。
這里只有曲款兒能救了。
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刻燒術魂為宮仲秋逼毒,雲手一覆貼向他背後,口中念念有詞催動符紙,以術式推開他被封住的穴道,將丹藥引入他體內,除血污、化瘀阻、入心肺。
她用了全部的心血在醫治,從眼耳口鼻到四肢軀干,細心且仔細,務求將九轉回魂丹的功效發揮到最大。
白不醒有資格當頂級煉丹師了,宮仲秋服下九轉回魂丹不到一刻,他面上的黑氣便漸漸消退,取而代之是蒼冷的白,凍成紫色的嘴唇雖無血色,但也漸漸有極微弱的氣息吐出,眼皮一顫一顫似要張開。
就在此時,調息了好一會兒的玄冥以逸待勞,祂高舉起光滑無鱗的蛟尾蓄勢待發,宛若尖刺的尾巴打算一次刺穿曲款兒及宮仲秋兩人的身軀,讓他們再也無力回天。
「想救他沒那麼容易,本座一次滅了你們兩個!」
「住手,玄冥。」
一道白色的影子忽地出現,腳尖離地一尺,眼若點漆,眉似春山,唇如丹朱,睞目一睨勝秋水,色若凝香生月華,顧盼生姿,如花照水一美人,美得清媚。
「雪娘?」白蛟化成人身,俊美如玉,驚喜喚道。
「玄冥,你不能傷害她,她是我們的女兒。」美麗若仙的女子叫柳雪娘,張家口漁家女。
「什麼,我們的女兒?」祂大驚。
「當年我們被迫分離時我已有身孕,元始天尊見我月復中胎兒為靈胎,不能強行取胎,因此將我收在玉瓶內,待尋獲一懷有死胎的婦人後再與之交換,將靈胎投予婦人身。」
「可……可是她是異魂……」怎麼會,怎麼會,祂居然要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殺了祂和雪娘的孩子。
雪娘溫柔的笑著。「你解讀錯了,神界的謁文原是︰滅世父天女,天女滅世父,紅衣似血洗,血洗天下淚。天女是我們的女兒,世父是親生父親,你因我的死魔怔了,因此上蒼才讓有你血脈的骨肉至親滅父,以你的血洗去天下人的眼淚。
「可是我不能讓女兒殺你,你都還沒認她呢!那一回的屠村她本就命不該絕,是我背著天尊強行帶走她的魂魄投以異世,沒想到因緣際會她又回來了。」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看到因人神不能相戀而死于雷擊的心愛女子,玄冥心中的憤怒與悲痛一掃而空,動容地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她真的是我們的女兒,你為我生的孩子,我玄冥有後人了……」祂高興地不能自持,十分激動。
「是的,玄冥,她有你最迷人的丹鳳眼。」當初她也是愛上他那雙眼楮,執意生死相許。
一說到鳳眸,玄冥難掩為人父的喜悅,目光柔和的看向與祂有六分相似的面龐。
「你是我的女兒,你知道嗎?」
曲款兒不理祂,憤然一哼。「我不認你,你差點殺死我。」
祂一笑。「那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
「補償我。」有好處的事她絕對要做,她對所謂的親生父母沒有那麼深的孺慕之情,他們未有養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