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 第2頁

而身兼副總經理及研發部經理的馮天綱,脾氣不好是眾所皆知,而且他的怪癖甚多,一點小事不順心便抓狂,半徑十公尺以內的下屬都是受害者。

千萬不要跟這頭火爆獅子硬踫硬,否則尸骨無存是唯一下場。

至于老一馮天維名副其實的笑面虎,看似無害的笑臉下是一肚子心機,陰險狡詐,是業務部的第一把交椅。

他奉「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錯放一人」為處世圭臬,任誰對上他,只有兵敗如山倒的份,沒人能佔他一點便宜。

「喂!听說了沒?上面又布達一項規定,嚴禁‘辦公室戀情’據說只要有人觸犯了,一律減薪一半,連降三級耶!」

「太不人道了吧!我們等于把命賣給公司,哪有時間向外發展感情,如果不從公司的精英找起,哪天才嫁得出去?」辛酸誰人知。

「哪有辦法,還不就公關部那個花痴女仗著有幾分姿色,多次以公事之名行騷擾之實,咱們不受美色引誘的總經理不堪其擾,只好祭出重典,看能不能遏阻女性員工的豪門夢。」

「真是的,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把我們的希望硬生生折斷……」

咿呀一聲,女人的交誼廳——廁所,最里面一間忽然從內而外的推開,一名穿著褪色員工制服的女子走了出來,手上還抓著換下的空衛生紙卷軸。

「噢!原來是總務課的呀!嚇了我一大跳。」好險她沒說公司的壞話,不然就糟了。

日耀企業是跨國大企業,擁有樓高三十層的專屬辦公大樓,員工近千眾人,為了分辨每位職稱和工作內容,每個人都得在左胸口別上員工證。

「哎呀!我們可別和他們沾上一點邊,格調會被拉低,快走快走,一身穢氣會讓人笑話的。」另一名女子語帶不屑的嚷著,她可不想被人當成打雜的小妹。

打雜的,總務課的別稱,舉凡換燈泡,發印好的名片,修卡住的影印機,甚至是辦公室里的影印紙沒了,咖啡茶包等不足,一通電話打來,立即補足。

他們的工作範圍甚廣,只要哪里有需要就必須得隨傳隨到,沒有理由,沒有借口,只求有沒有達到要求。

總務課是全公司最被瞧不起的單位,也最低層的,似乎人人都可以使喚他們,被分派到那里的人也被認為是最不一群,少有升遷的機會。

由哪方面可以看出總務課的不受重視呢?

原因在于日耀企業雖樓高三十層,可是總務課不在其中一層,而是位于地下停車場的下一層。

停車場在B1-B2,地下第三層樓才是總務課的所在地,那也就是地位低下得連停車場都不如。

但是,有件事是公司職員所納悶的,為什麼安全部門也設在地下三樓,與總務課正好一左一右相對望呢?給人一個很詭異的感覺,仿佛似有若無地在對總務課進行保護。

包夸張的是,總務課門口就設了一座直通三十層樓的寬敞電梯,電梯內還有某人專屬的懶人椅,除經理級以上及總務課、安全人員可以搭乘外,其他員工一律不得使用。

不過根據公司的官方說法,是為了載送物品方便,從一樓到三十樓的消耗品甚多,要是一層一層地往返太費時了,不符合經濟效益,上頭怕延遲急件才索性讓總務課優先處理最高層的需求。

好大的特權呀!真教人非常匪夷所思。

「啊!借過借過,我要沖洗馬桶……噢喔!怎麼有人在門後頭呀?!你是上完了還是正要上啊?」

一位長著兩顆小虎牙,模樣清秀可愛的短發女孩推門而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好死不死將手里的半桶髒水潑向正在聊天的女員工。

「你……你知不知道這件新上市的香奈兒有多貴呀!笨手笨腳地弄濕了我的衣服,要是救不回來,我看你拿什麼來賠!」天吶!她才穿兩次而已,怎麼就毀在這毛毛躁躁的打雜小妹手上。

「仿冒品。」手里還拿著空卷軸的女子咕噥著,一副沒睡醒的恍神樣。

她的聲量不大,有意保持低調,可廁所的空間就那麼大,回音效果出奇的好,像是夢囈的低喃一出,立刻讓人難堪得下不了台。

這時長得像日本女圭女圭的女孩一手搭上女子肩頭,一手將空水桶甩過肩,十分有義氣地陪她挨人白眼。

「哎喲!你會不會做人,連我這個外國人都曉得要入境隨俗,適當的贊美有助于人際關系的和諧,你要稱贊她們穿著得體,是繁花中最嬌艷的一朵鮮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還是學姐教她的,學姐這會怎麼這麼坦白呀。

「美智子,人走了。」對眼高于頂的人而言,別人說什麼都等于放屁,噗的一聲就沒了。

斑村美智子「咦」了聲。「太沒禮貌?!怎麼不打聲招呼?你們台灣人的教養真是太差了,完全不尊重他人。」虧她還想多交幾個朋友,充實貧瘠的心靈領域。

「不想被圍毆就少說兩句,別忘了你踩在誰的土地上。」想死不怕沒鬼當。

聞言,墳美智子馬上羞愧地低下頭認錯。「我錯了,學姐,釣魚台是你們的。」

用空卷軸撓頭,她沒什麼精神的打了個哈欠。「好,釣魚台是我們的,你把地拖一拖,記得把推車推回總務課,我要回去補眠。」

睡眼惺忪,一臉倦態,像是做一夜賊的何春風渾身乏力,兩眼快睜不開了,她半倚著牆,一副快睡著的樣子,頻頻點著頭。

而喚她一聲學姐的美智子是走後門的日本人,兩人曾上同一所日本學校,交情不算好也不算壞,就沾那麼一點點學姐學妹的關系,不過人家大老遠從日本遠渡重洋來投靠,何春風再怎麼懶散成性也只好收留她。

「還沒下班耶!堂姐,你不怕某人又急吼吼的沖下樓找人。」那個人有她能應付,他們可沒本事承受驚天動地的獅子吼。

半睜的杏色瞳眸微閃了閃光,眼皮隨即又無力地垂下。「我很困吶!人生干嘛過得這麼辛苦?」

她連打好幾個哈欠,雙腳虛浮走得有些搖搖晃晃,慢慢朝總務課用的電梯移動,以特制密碼卡一刷,讓電梯快速下降。

全公司只有她有這張金色密碼卡,就連總經理也沒有,只要用金卡一刷,電梯就只停在她使用的那一層樓,其他人無法搭乘。

「學姐,你說這句話是讓人心酸的嗎?你還不夠好命呀?錢多事少離家近,還不用看上司臉色……」她才是可憐蟲,無家可歸的孩子。

何春風懶懶一瞟,小老太婆似的垂肩彎背走進電梯。「美智子,你想我一腳把你踢回日本嗎?」只會「靠夭」,言不及意,她為什麼得委屈自己听她說廢話?

生平無大志,只求平順過日,這是何春風沒志氣的人生目標。

得過且過,反正粗茶淡飯是一餐,山珍海味也是一餐,她對所謂的生活品質沒什麼要求,睡得好,穿得暖,吃得飽就不錯了,簡簡單單的日子才能無波無浪,她絕不和自己過不去。

不過呢,有時候也會受美食誘惑,一不小心做了不想做的事,然後再來後悔心志不堅。

「學姐,你好無情喔!也不想想剛才誰替你解圍,仗義執言,討回一口氣。」高村美智子扁起嘴,小有怨色。

「我要的是低調、低調,有要你幫我出頭嗎?最好不要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把我當隱形人忽略。」踏進地下三樓的辦公室,何春風就像全身骨頭散掉了的老狗,兩手一張成大字形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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