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臨九天 終卷‧夫榮妻更貴(上) 第16頁

「我們只要進宮謝恩?」

「也不必,皇上憐我雙腿不便。」這話帶著尖銳,他依舊不平,盡避己經順著皇上給的梯子爬下來,圓了所有人的面子。

「換句話說,只要待在將軍府里,安安適適地過我的小日子,不需要同旁人打交道?」她口氣里有掩也掩不住的欣喜,應酬人可是門大功夫,沒有長輩帶,更是累得緊。

見她喜不自勝的表情,他忍不嘲諷她幾句,「若我的腿一直不見好,你的小日子自然可以一直過下去。」一個退出朝堂的將軍,誰還會費心巴結,那麼便是她樂于應酬,也不會有人上門打擾。

「那可就為難我啦。」她俏皮地吐吐舌頭。

「哪里為難?」

「我想要你的腿好起來,希望你意氣風發,可我也真想過不同人打交道的小日子,天底下果真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才幾句對話,他們之間一口氣朝前推進好幾大步,彷佛他們停留在三年前,濃濃的友誼、深刻的交情,一起在屋頂看月亮、一起共桌吃飯,那時的話題啊,怎麼都說不完。

抿唇、悶笑,齊靳轉頭望著他的小丫……不,是小妻子,她又長大一點了,眉眼間有著少女的嬌媚,只是這樣好的女子怎麼就……糟蹋了?

第四十章幸福的青鳥(2)

他搖搖頭,眼底帶上認真,問︰「不覺得莽撞嗎?」

「什麼事莽撞?」

「嫁給我。」

她認真想過,的確是莽撞,莽撞地沒有確認再確認,確認他對自己有幾分心悅,確認自己對上江雲,能有多少勝出機會。她實話實說,「是莽撞,但,不悔。」

「為什麼不悔?若是我一輩子都站不起來呢?」

「又怎樣?就算坐在椅子上,你還是齊靳,還是小丫頭的大將軍。」

「即使無法上戰場掙功勞?」

「掙那麼多功勞做什麼?換銀子?不必,我可會賺得很呢,哪需要丈夫拿命去換取包多。得爵位?更不必,世子妃和將軍夫人的頭餃己經快把小丫頭給壓死,再來個公侯夫人的,怕是我連站都站不直。」她的話讓齊靳的心安定,然而他卻是心口不一,「人往高處爬,你隨了我這個下坡水,榮耀怕是要遠離你,如果你後悔……」她不等他把話說完,急著表明心跡道︰「不後悔,你是個很好的男人,我不認為自己還能踫上比你更好的。」齊靳苦笑,「哪里好?皇帝欲賜婚,滿京城的名門閨秀嚇得人人自危,就怕攤到我這個廢物。」

「明珠蒙塵,旁人不識金瓖玉,怎麼,我也得隨她們?你好不好,不需要我來說嘴,路上隨便抓個人來講,都能講出你一大篇豐功偉業,可那些不是我想嫁你的主要原因,我在意的是你的寬厚,你的純善。」

「珩親王妃那般待你,你還願意顧全她的名聲,齊玟害你,你還願意救他一條性命,你無條件援手幫助我和哥哥,令我們的命運大轉變,堂堂平西大將軍明明可以三妻四妾,你卻為著亡妻守身……我雖說不出你太多優點,但直覺告訴我,嫁給你,不是錯誤決定。」

「至于你,我明白你心底憋屈,我橫插一腳逼你迎娶,這一娶,你心里的冤更加無處發泄,這個婚姻成全了皇上、太後、珩親王、齊玟……獨獨沒有成全你,我很抱歉,但是我會補償你,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會盡全力當一個好妻子。」前面的話,讓他彎起嘴角,任何人都喜歡被夸贊,所以她的「直覺」令他心情愉快,但最後一句,他彎起的嘴角倏地拉平。

有生之年?她就這麼相信自己會死于十八歲?那個該死的游方術士,到底在她心底填下多大的陰霾?

「你相信我嗎?」他支起身,由上往下俯視她的臉,態度鄭重,口氣更鄭重。

「相信你什麼?」

「你的命,活人拿不走,死人更拿不走,就算我廢去兩條腿,也有足夠能力保你一條命。」這是承諾?黎育清笑了,淡淡的笑從嘴角漫開。

不管是不是承諾,她都樂意听見這句話,因為他的口吻中,又有了身為將軍的自負驕傲。

她用力點頭,眼楮張得大大的,笑容在她臉上橫沖直撞。「好,你要好好保護我,讓我活過十八歲,活到十九、二十……一百歲。」

「一百歲?你真貪心。」

「很難嗎?可你是大將軍耶,說過的話不能收回去!」

「為什麼想活那麼久?」

「因為不服氣啊,有人說我活不久,我偏要活得夠久。」

「這麼不服輸?」

「嗯,別人要教我不暢快,我便非要笑給他們看,別人要把我踩在腳底下,我就是要把頭抬高高,我才不順著那些討厭我的人,我要用成功把他們給活活氣死。」是這樣的嗎?所以齊玟要令他殘廢,他就非得站起來、宣示健康,王氏要他從此消失于朝堂,他就得坐在高位、器宇軒昂,以便……將他們活活氣死?

念頭轉換,陡然暢懷,齊靳摟過她小小的身子,笑意從嘴角泄出,他說︰「傻丫頭,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一句話,把她的小心翼翼踢出去、推開她的憂心焦郁,一句話,牽引出她的歡顏,也牽引出她的無限歡欣,對這個婚姻,第一次,她有了樂觀想望。

黎育清怎麼也沒想到,她只是單純的不服輸,卻將爺爺、女乃女乃的交代以及皇帝的希望給辦到,都說傻人有傻福,她這福氣來得可真快!

齊靳靠在軟榻間,黎育清搬了張小杌子坐在他的腳邊,兩手一揉一壓,細細按摩他雙腳。

黎育清很滿意,雖然齊靳數月不曾走路,卻沒有萎縮現象,之前他不肯讓御醫診治,大夫們不清楚他的狀況,只能憑借想象,教她按摩手法。

停下手上的動作,黎育清有些許猶豫,問︰「你有沒有考慮過,讓御醫進府為你診治?」

「不必。」他想也不想便回絕,御醫?看點頭疼腦熱的還行,踫上這種江湖手法,他們只會一問三不知。

黎育清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蹙起眉頭擔心著,他仍然和皇上倔強?

唉,他怎麼就這麼倔啊?現在臣官百姓都站在他這邊,皇帝自然得對他低頭妥協,可日久月深的,若他真的無法站起來,那麼平西大將軍的功勛早晚會在人們的腦海中淡去,到時皇帝若要討回這口氣,可怎麼辦才好?

她想勸也該勸的,只是現在……偷偷覷他一眼,好不容易他們才回到從前,若是逆耳的話出口,會不會他又……算了,過一段時日再看看吧。

黎育清的表情落入他眼底,見她欲言又止、滿目鑄躇,他緊了緊眉心,自己當真是把她給嚇著了嗎?以前她再大逆不道的話都敢當著他的面說,而現在……齊靳才想開口,月桃己先一步進屋稟報。

「將軍、少夫人,周先生來了。」周先生是誰?黎育清滿臉疑問,望向齊靳。

他回她一個笑,輕應道︰「你不是讓我醫腿嗎?周譯的醫術勉強能入眼。」所以他是……一個大大的笑靨頓時綻放。

黎育清的笑帶動他的愉快,齊靳向月桃示意,讓周譯進來,轉頭,他道︰「清兒,你留下,待會兒幫個手。」周譯闊步進屋,他約莫二十歲上下,身形偏瘦,五官平平,但氣度非凡,一雙狹長風眼打量著黎育清。

須臾,他莞爾一笑,欠身向黎育清施禮後,沖著齊靳說道︰「我的醫術只是勉強入眼?你去貼榜,如果大齊還有人可以醫你這雙腿,從此我金盆洗手,不再做這行營生。」金盆洗手?他是哪條道上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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