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他的意思,干脆就把齊靳給晾著,讓他病蚌大半年的,再來問他一聲悔不悔?
黎育岷慢條斯理地把手中茶水喝光,那是明擺著的惡意。
但這會兒,清兒在他手里,齊靳不想忍也得忍,他雙手握拳,青筋暴凸,怒氣己經累積到極點。
齊鏞夾在中間難做人,嘆道︰「齊靳,別急,你就讓育岷發泄發泄,當年他就不贊成清兒嫁給你,現在他逮著機會,還能不修理你一頓?」
「你要怎麼修理都行,只要快點告訴我,清兒在哪里?」齊靳軟弱了聲勢。
黎育岷向周圍橫視一,怎麼,全把他當成壞人?有沒有搞錯,吃虧的是他們黎家、是他的妹妹,而佔盡便宜、享盡齊人之福的是眼前這個要死不活的臭家伙。
忿忿地,他開口道︰「月桃是我的人。」什麼?!所有人都驚詫地望向月桃,包括木槿和石榴、銀杏。
祭出一個讓人驚訝的開場白之後,黎育岷把話往下說︰「她家里世代行醫,開了家醫館,生意不差,父親還有神醫封號,哥哥與嫂嫂成親後不久,知府兒子見著她家嫂嫂貌美,竟心生惡念,想強搶人家媳婦,幸而家里知道知府兒子是怎樣的人品,便處處防得緊,讓對方無從下手。」
「知府兒子心生不平,誣賴他們賣假藥謀害人命,不久她哥哥與父親被捕入獄,是我橫插一手、平反冤獄,反將知府告上朝廷。那人是康黨旗下的,鏟除了他,月桃願以己身報我大恩,我讓人牙子將她帶進將軍府,安插在清兒身邊。」
「我那個妹妹是個傻的,只會替別人著想,卻不知道為自己鋪路,嫁給將軍大人,便是有再大的苦,定也不會回娘家傾吐。我這個哥哥得防著呀,防別人欺辱到她頭上,她還得乖乖受下。」說到這里,他冷眼朝齊靳瞪去,方將話繼續往下接。
「月桃進府不久,發現貴府的蓉姑娘身分神秘,說是通房嘛,又得不到將軍寵幸,說是丫頭嘛,偏偏吃穿用度都與主子半分不差,連教養孩子都深得將軍信任。」
「可那明明就是個小人,明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她老在孩子面前給我家妹妹穿小鞋,讓齊湘眼里沒有娘只有壞繼母,幸好滴水能穿石,咱們家清兒用真誠的愛焐熱了小丫頭的心,願意真心實意喊她一聲娘親。」
「咱們再回頭說說這位蓉姑娘吧,月桃發現,每逢單月月初,她都會往後園的門縫里塞書信,然後隔天,門外自會有人朝里頭遞東西,月桃朝我這里報信的同時,也時刻注意主子的吃穿用度。」
「有一回,月桃發現清兒漿洗過的衣服上頭有層薄薄的粉末,那東西叫做玫瑰紅,沾上皮膚會起紅疹,要是太晚醫治,不但會留下一片丑陋疤痕,還會造成不孕之癥,那位蓉姑娘心狠吶,把東西灑在褻褲里,我們家清兒臉皮薄,要是著了道,怎麼好意思看大夫,只能拖著拖著,把小病拖成大病。」
「這只是舉例,還有很多事呢,月桃開始注意蓉姑娘在府里的勢力,凡是她送來的東西,無不一驗再驗,否則便丟棄一旁,要不是如此,清兒不知道己經吞下多少紅花、用掉多少麝香,那些毒物琳瑯滿目,看得出身醫館的月桃心生詫異,要知道有些藥千金難覓吶,她怎能輕易到手?門後那人,是誰家的走狗?」
「我尋人躲在後門守候,可惜與蓉姑娘接頭的人身懷高強武藝,就算我的人身手不差,卻還是跟丟了蹤跡。我擔心清兒出事,便不管會不會泄漏消息,硬是尋來一批人物守在後門,待對方出現後一舉成擒。那人倒也是個漢子,發現失手便服毒自盡。」
「我拿走書信,信里頭寫的都是些瑣碎雜事,但懂得門道的,自然能夠從里頭推敲出若干線索,像是將軍待在府里的時間、齊湘上下學的路徑、清兒出府辦事的習慣路程等等。我不知道誰需要這些訊息,但可以推敲出有人想對將軍府下手,只不過對方是誰,半點痕跡不露。」
「多虧三皇子牽線,引我認識周大夫,他給我一種藥,只要讓人吸入,對方就會昏迷半個時辰,醒來以後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經昏迷過,而那半個時辰可以動的手腳可多了。」
「有藥,接下來就是守株待兔的工作,新人接手、迷藥入彀,每封信在送出去之前我都看過,並且刪改幾分,而每次送進府里的東西也經過我的眼,讓月桃事先預備。」
「上回蓉姑娘送出的信里透露,大將軍要以身為餌,領她前往溫泉莊子,我這才明白,將軍的腿疾是刻意裝出來的,目的是想釣出謀害皇帝、皇子那雙黑手。那封信我改了,改成將軍雙腿疼痛不堪,欲同夫人前往溫泉莊子。」
「若不是我大筆一揮,將軍這個計謀可就白策劃了,你一天到晚在找眼線,卻不曉得眼線就埋在自己身邊,而信里的‘夫人’二字教四皇子起了惡心,命令手下擄走清兒,企圖壞了她的身子和名譽,以報復將軍屢次破壞他計劃。沒想到善惡到頭終有報,蓉姑娘成了人家的禁臠,讓十數人從早到晚輪番享樂。」
「可咱們大將軍英雄救美吶、俠義心腸吶,居然把此事攬在自己身上,收下蓉姑娘,保障她的終生。」
黎育岷惡毒地朝齊靳熱烈鼓掌,齊靳淡淡地將諷剌收下,問︰「然後呢?」
他兩手橫胸,續道︰「照理說將軍大義,想納多少人都與我無關,可惜您的妻子恰恰是我們家的傻清兒,當哥哥的可不能不管。偏偏陰錯陽差,皇帝令我出一趟皇差,而我沒把將軍的正義心腸給估算上,只想等著諸事大定,待回朝後,再來好好嘲笑將軍府藏污納垢,唉……」誰知,這份歹毒心思居然害慘自家的清丫頭,他後悔莫及。
難怪黎育莘那蠢蛋老叫他少算計別人、多做善心事,免得哪天給算回到自己頭上。
這不就是,幸好那時善心大發救下月桃,否則他家清兒……說到這里,齊靳想通了,他指著月桃問︰「是你給我下藥,幫清兒出的府?」
月桃眼楮眨也不眨,抬頭挺胸道︰「是我。」
「你!好個忠心奴才。」他暴怒,想把人給掐死。
周譯見狀,挪動腳步擋到月桃面前,可她不領好意,推開周譯,揚聲對齊靳道︰「奴婢確實是忠心耿耿,所有人都在迫我的主子妥協,卻看不見我家主子心碎,看不見她臉上的笑容全是裝模作樣,將軍能夠視若無睹,但對不住,奴婢看不過眼!」
「說的好,看不過眼,這才是忠心,才是一心為主。」黎育岷贊道。
「夠了!快點說清兒在哪里?」
「先等等吧,大將軍放心,自己的妹妹,我豈能虧待?咱們還是先將此事做個了結。」
「了結什麼?」
「方才三皇子去青松樓審人,在下想听听審出個什麼結論?這位蓉姑娘沒先做處理,我可不敢讓清兒再進將軍府一步,否則,下回她弄了個月桃識不得的毒藥,可讓我怎麼辦才好。」他句句諷剌、字字誅心。
黎育岷攤攤手,把話頭丟到齊鏞身上。齊鏞看一眼黎育岷,他都有本事逼齊靳喝掉一碗粥了,不過是逼自己認下錯事,有何困難。
他開口道︰「我看見你放在桌上的信了,王氏捎來的那一封,再加上育岷對我說的那些……我沒有心思同江雪耍計謀,而是直接用了刑。」
「她並不知道和自己接頭的是四弟的人,是一次上街,踫到昔日相熟交好的姊妹,風吹開帷帽、露出她的臉,兩人相認,至酒樓話說離別之後的事,她將滿月復委屈訴盡,對方同情心大發,願意替她謀劃一二、掙得將軍夫人之位,約好通信的方法,她巨細靡遺將府里眾人的生活作息和脾氣全寫上,而對方自當中尋找可以見縫插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