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臨九天 卷一‧重生改命數(上) 第2頁

她性子軟,從不與人結仇怨,向來她眼底只有溫柔沒有冷酷,但楊晉樺把她逼到忍無可忍的地步,她猙獰了面容、寒冽眼神像利箭,惡狠狠地射入扶桑心頭。

一個心驚,退開兩步,扶桑看出來了,那是狗急跳牆、是困獸之斗,是黎育清瀕死前最後的凌厲。

黎育清抱緊女兒,步履蹣跚地走出屋子,屋外,白雪一陣疏、一陣密的落下,夾帶著寒風,刮得人臉頰生疼,園子里的梅花怒放,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她深吸氣,從今爾後,她痛恨梅樹!

雪花紛紛墜在她身上、墜入她心間,寒透了的不僅僅是她的身子。沒有吩咐軟轎,她依恃著兩條腿,一步步走到公婆的松柏居前,寒氣凍得她雙腳失去知覺,但她臉上依舊含著笑意。

她在笑話自己,前年買新居,她還非要挑這間前禮部尚書住餅的大宅院,她說這屋子吉祥,夫君日後定可以成為禮部尚書,哼!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才考上秀才的男人,能為他謀得九品官已是極限,禮部尚書?作夢!

偏偏這個夢,她陪著他作得快樂,如今……這麼大的宅子啊,最終苦了誰?

每走一步,黎育清便想起一段過去,每想起一段過去,她就怨恨一遍自己,如果重來,如果能夠重來……淚水滑下臉龐,在衣襟上凝結出小冰珠,呵,她傻了,天底下什麼事都能重來,只有人生不能。

終于走到松柏居,她站在院前求見公婆,頓時,屋子里的笑聲在听見婢女的回報後戛然而止,一片靜默迅速在院落中凝結。

鮑婆也不願意見她嗎?也想用冷漠逼出那把鑰匙嗎?

才經過多久的時間,怎就變了模樣?那時,她不來松柏居請安,公婆還會到她屋里關心自己的,誰知如今人未走,茶已涼,這個楊家成為黎育清的墳墓。

拉開嗓子,她不管不顧、放聲大喊,「媳婦求見公公婆婆!」

里頭悄然無聲,連進屋報訊的丫頭也消失在門後。

黎育清苦笑,抱著女兒跪在雪地中,冷眼看著緊閉的門扇,任由寒意侵襲四肢百骸。

「媳婦與柔兒求見公公婆婆!」

她再度大喊,只不過這回的語調中滿是深惡痛絕,令人聞之心驚膽裂、毛骨悚然。屋外的下人婢女們,一個個找了地方躲著,膽小的甚至捂起耳朵,沒人敢面對主母的淒慘情狀。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覷,無人敢發出半點聲音,彷佛這個世間被抽光了所有聲響,一片靜默。

這個態度,已是表明立場。

黎育清垂著頭,輕輕對著懷里的女兒說︰「對不起,娘盡力了……」

柔兒似乎听明白母親的意思,也放棄最後那份掙扎,張闔的小嘴緩緩閉上,胸口的跳動逐漸微弱,她想起女兒剛出生時,那雙黑珍珠似的眼楮多水靈呵,她的哭聲多宏亮,怎麼會短短十天……

等等,十天?!她瞠大眼楮,努力回想,十天……十天……柔兒是自從楊晉樺拿不到鑰匙後才開始喝不下女乃、吞不下水,發燒嘔吐、眼神渙散……

是嗎?為了逼出鑰匙,他狠心害死自己的女兒?!天!這是怎樣的狼窩呵!她居然為了嫁進這個狼窩,不惜壞了自己的名聲?

黎育清,你真蠢!她緊咬牙關,用力得牙齦迸出鮮血,血腥味充斥在嘴里,她聞到死亡的氣味。

此時一聲細細的聲音傳來,她凝神細听,是小泵的聲音,她即將出嫁了。

琴聲揚起,她柔柔的嗓音唱著歌曲。

「十里紅妝十里長,十里錦繡十里揚,十里喜糖十里甜,十里老酒十里香,昔日夢里人成雙,今日相愛到天荒,情意纏綿相思長……」

黎育清听著,笑了,這曲子她也唱過,在搖搖晃晃的喜轎里,在喜房里的紅妝台前,一曲一曲唱,盼能得與良人地老天荒,誰知道,情意纏綿,假的,相思長,假的,唯有那十里紅妝,方是那人的心頭所願。

雪在飄,世界被這場風雪給封凍了,她懷里的女兒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後,離開了人世,沒有不甘不願,只有寧靜平和。

黎育清笑開,女兒已經解月兌,緊接著,就要輪到她了吧?無所謂,反正她對人間已無戀棧。

她跌坐在雪地中間,突地靈光一閃,想起嫡母給自己貼身戴著的護身符。

放下女兒,解開胸前小扣,她拉出護身符,上頭的祥雲刺繡已經有些起毛邊,她用盡力氣將護身符撕扯開,一方小小如印章的鑰匙出現,他們在找的就是這個東西嗎?

為了這個東西,連親生骨肉都可以毒害?楊家人的心腸,何其殘酷骯髒!

顫巍巍的手指打開附在一旁的小紙張,里頭寫著一處地址,是要用這把鑰匙打開的寶庫吧,住址的另一邊寫著一行字——殺我者楊秀萱。

是她害死嫡母?!

一些曾經被忽略、如今卻明顯的畫面跳進腦海,一點一點組裝拼湊,拼湊出一個她想也沒想過的事實……

淒涼的笑意浮上,她看一眼屋里,這麼想要蘇家的寶藏嗎?

仰起頭,眼底露出暴戾瘋狂,黎育清張嘴,將紙條和鑰匙吞進月復中,她強忍喉間疼痛,雙眼狠狠盯住緊閉的門扇,狂聲大吼,「我黎育清在此詛咒,楊家世世代代男盜女娼,下場淒涼,不得好死!」

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她緩緩倒臥在雪地里,撫著已經冰涼的女兒,緩緩閉上眼楮……

雪突地下大了,紛飛的新雪掩沒世間的丑惡……

建方二十年元月十八日,黎育清,歿。

第一章糾正錯誤人生(1)

建方十二年,七月一日,鬼門大開。

子時一過,風雨陡然增強,天空像破了個大洞似的,嘩啦嘩啦的雨水拚命往大地傾倒,一盆接著一盆,沒完沒了。

刺目的閃電、轟隆隆的雷聲,一陣催著一陣,嚇得屋里小兒啼哭不止,嚇得圍籬里的老母雞顫抖著身子,把頭埋進羽翼里。

轟地,城外一座老廟頂不住強風暴雨,垮了,一株幾十年的老樹攔腰折斷,河水不斷暴漲,眼看就要漫過堤防。

一道斜斜的閃光當空劃過,落在樂梁城顯通寺的鐘樓上,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轟地一聲,懾人魂魄。

瞬地,樂梁城里的三間屋子、三張床、三個睡得死沉的人……三雙原本緊閉的眼楮在同一時刻猛然睜開。

在半晌的迷糊過後,他們轉頭、四下張望,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見五指,他們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覺得身處的環境既陌生又熟悉。

然而,在下一道閃電帶來的短暫光亮中,他們看見了!

說不出的震驚惶惑,說不出的訝異驚恐,他們張口欲語,卻……雷聲又起,三雙眼楮再次緊閉……

辰時剛過,天色大亮,昨晚的風雨恍如一場夢境,彩玉推開窗戶,天空碧綠如洗,美得令人轉不開眼楮,屋外的落葉早已清除干淨,未干的水珠凝在葉片上,顯得分外晶瑩。

一名梳著圓環雙髻,身穿青色衣衫,年約十二、三歲的丫鬟端著茶水走進屋里,圓圓的小臉上掛著笑意,她放下茶水,走到少爺床邊,殷勤地替少爺掖了掖被子。

「少爺,您可得快點兒醒,奴婢已經把粥給熱上,就等您醒來。」

花兒看也不看旁人,一坐在床邊,兩顆眼珠子落在少爺身上,再撿不回來,那痴迷的神情,讓人看了就心生厭煩。

原本在屋里伺候的彩玉見狀翻翻白眼,丟下手里的扇子,快步走到屋外,差點兒與迎面而來的彩華撞上。

「怎麼不在里頭伺候,要是讓萱姨娘知道,還不得叨念你。」彩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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