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辦不到,而是不想辦,別人不了解齊鏞,他能不了解?
他要的人才是黎育岷,不是黎育莘,故意接近黎育莘……純粹是想看兩兄妹為此吵架,以證明他所料無差——世間沒有手足親情。
他尚未回話,便听見一群女子的聲音傳來,抬眼望去,齊鏞臉上的笑容更燦爛迷人了。
黎育清暗地里嘆息,她沒猜錯,那樣明顯的字跡差異,老夫人還是將一百份罰寫收下,解除黎育鳳的禁足令。老人家有意思促成好事,反正家里的丫頭年歲還小,不怕傳出去壞了名聲。
以柳姨娘的女兒十一姑娘黎育芬的八歲生辰為借口,楊秀萱讓四房的姑娘全聚到花園里玩樂,園子里擺了桌子,桌上擺滿茶點瓜果,打算慶賀一番,沒想到二、三房的黎育薔、黎育秀、黎育月、黎育虹,不知道打哪兒听來的消息,全帶著禮物趕過來了。
也不知道是有志一同還是真心為黎育芬的生辰慶祝,居然一個個都盛裝打扮,把能夠上身的珠釵環佩全給戴上。
也是啦,貴客臨門這些日子,每日的活動行程該探听的也都清楚明白了,今兒個老太爺出府,不能替三皇子、世子爺上課,他們不來逛逛園子還能往哪兒去?難不成悶在匿里?
黎育清不同她們攪和,靜靜坐在一旁端著杯子喝茶,專心吃著茶點,棗泥山藥糕、桂花糖、松子酥、糖酥煎餅、盤絲餅……全是平日里難得一見的美味,機會難得,她豈能不盡量往肚子里塞。
二、三房那幾位適齡的姊姊妹妹與四房的黎育鳳、黎育惠互相比著首飾衣裳,听她們夾槍帶棒的言語,黎育清忍不住好笑。
誰的布料昂貴、首飾精致,何必費精神去攀比,只要看看誰家母親主持中饋、誰家娘親善于鑽營便可知。
三房的庶女和柳姨娘的女兒甭比了,一比只會比出滿月復心酸,真能上得了台面的也就只有二房的黎育薔、黎育秀和黎育鳳三人。
黎育鳳穿著一身大紅錦緞,上有銀線繡成的點點落梅圖,她頭上梳著繁復的百花髻,綴上飾玉蝶花鈿、鸞鳳金步搖,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口,燦爛明艷的紅顏如一束束燃燒的火焰,讓人無法抗拒她的嬌艷動人。
實話說,若讓黎育清來選擇,她也會一眼挑中黎育鳳。
至于黎育薔、黎育秀就甭提了,容貌不及人就算了,連打扮也輸得亂七八糟。
膚色略黑的黎育薔穿上瓖粉邊的黃色衣衫,外加淺綠色瓖黑邊長褂,腳底下踩著掐金挖銀紅香繡花鞋,滿身都是希罕珍品,湊在一起卻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黑得更厲害。
而黎育秀身上那條月華裙,裙中折櫚內有繁復的花紋,抖動開來,好似月色映照下的美景,這條裙子肯定造價不菲,但黎育秀略豐,穿上這一條裙子又更胖上五分,走起路來不但毫無輕盈感,甚至讓人覺得地面都隨之震動起來。
看著兩房女兒的打扮,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楊秀萱多年來能緊緊攏絡住喜愛美色的父親了,在打扮上頭,她的確遠遠勝過許多女人。
只不過再善于修飾,也敵不過歲月折騰,再過個兩年,嫡母嫁進黎家,她年輕美麗的容顏將讓父親深深牽掛,而楊秀萱……
淡然一笑,她又吃了塊點心,像看戲似的,看著幾只虎豹熊狸互相炫耀自己一身皮毛。
第七章蜜糖與砒霜(2)
「啊,三皇子與世子爺來了。」
黎育薔一聲驚呼,所有人全站起來,引頸相望,好像前頭來的不是人,是一箱箱的黃金翡翠。
黎育清喝了幾口茶,將嘴里的食物給沖進肚子里,方才起身,同眾人轉往同一個方向。
教人意外的是,目光所至,兩道眼光卻是直直地對上自己,這是在……看她?
看看左右,眾姊妹們早己快步迎上,整張桌子邊並無旁人,所以真的是在看她?!
不會錯的,並非黎育清托大,三皇子與世子爺的確在看自己。
黎育清訝異,在海棠牡丹花海中,他們怎會瞧上她這朵小桔梗?
然而,她並未閃躲他們的目光,反而迎視上去,她審視他們的五宮長相,霍地明白,那日在錦園大廳外頭頂心傳來的涼意是從哪里來的了。
齊靳的眼光很冷,彷佛冬季里的寒雪,讓人不自禁地起哆嗦,她不知道是怎樣的冷冽心情,才會發出這樣寒霜似的目
扁?
齊靳的目光、表情很輕易便教人退避三舍,因為凡是人都有趨吉避凶的本能,所以眾女子們紛紛將視線挪向溫暖源頭齊鏞身上。
他在笑,笑得春風徐徐,笑得人心中蕩漾,把齊靳帶來的寒冷全數驅逐出境,他長得很俊朗,幾乎是一眼,在場的女子便全被他勾住心。
禍害呵!低下頭,黎育清忍不住抿唇輕笑。
有楊晉樺那檔子禍事,對于好看的男人,她怎麼還會上心?
那時候是听誰說的?哦,是听楊晉樺的妹妹講的,她說男人要好用才重要,好看做啥,養眼楮嗎?那種兩盆花就成
了。
那時,楊家小泵看上眼的男人長相不及哥哥,卻是個七品縣宮,小泵脾氣爽朗,直來直往、從不怕惹誰不快,她向自己央求十里紅妝,可她的家底早己讓楊晉樺掏空,壓根拿不出手,從此,兩人結仇。
在想些什麼呢?都是過去的事了,說丟說拋說忘卻的,她怎還容許它們時刻縈繞?
再次抬頭,她發現齊靳那雙黝黑深邃的眼楮,依然落在自己身上。
怎麼了,他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子,會對自己這個小丫頭感興趣?她不認為自己有值得他在意的地方。
黎育清不知道話頭是怎麼起的,待她回神時,幾個姊妹己經圍繞在齊鏞身邊,吱吱喳喳說個沒完,而齊靳在不知不覺間被排擠在外。
黎育清並不想加入其中,可一個人待在這里繼續吃食,著實惹人注目,只好悄聲吩咐木槿,待會兒眾人散去,用帕子悄悄將沒吃完的點心給拾掇好,捎帶回去給哥哥解饞去。
木槿听從姑娘交代,依然守在桌邊,眼楮沒離開過那些點心。
黎育清則乖乖地走到姊妹們身後,並且保持五步距離。
眼見她小心翼翼、將齊鏞當成瘟疫的模樣,冷臉男人眼底竟然涌起兩分笑意,人人都當齊鏞是蜜糖,獨獨她將他視為砒霜,是她聰慧太過,還是世人都讓富貴迷了眼?
「黎府最漂亮的景致在後花園,那里有個荷塘,塘邊種了許多垂楊柳,美不勝收,鏞哥哥,你要不要去賞賞?」黎育鳳落落大方地說著。
乍然听見「鏞哥哥」三個字,黎育清全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聳聳撫了撫雙臂,企圖將手臂上的疙瘩給撫
平。
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教齊鏞發現了,他似笑非笑地走近她,直直靠向她問︰「小妹妹,你冷嗎?!」
黎育清抬頭,對上齊鏞愛笑的桃花眼,冷不防地又冒起第二層雞皮疙瘩。她皺起眉頭,心底嘆息,唉……醫書上不知道有沒有寫道︰時常起雞皮疙瘩有礙健康?
她直覺退開兩步,擠出一抹笑意,回道︰「多謝三皇子關心,育清不冷。」
「你叫育清?長得真教人喜歡吶,怎麼你的姊妹們都喊我一聲鏞哥哥,你卻喊三皇子,是不是顯得太疏離啦?」
呵……呵呵……她不想傻笑,因為那樣看起來很笨,但現在除了傻笑,什麼表情都不對。
她們想喊的哪里是鏞哥哥,這不過是退而求其次的叫法,她們心里更想喊的是夫君、相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