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上天安排,總有其道理,走這一遭,她情願相信這是上天安排她與東方文宇相遇。她不會不切實際的認為東方文宇會看上自己,但對她而言,能跟他說上話,看他對她溫和一笑,就算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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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內,緊鄰朱府有棟同樣氣派的大宅,朱紅大門終年深鎖,鮮少開啟,門上懸著塊御筆親題的匾額名「東方」。
愛里東側的主屋旁,院子中繁花盛開,在一片黑夜中,隨風送來暗香,小綁里依然亮如白晝。
東方文宇已經洗漱,一身月白色單衣,披散著一頭黑發,一邊握筆繪丹青,一邊听著程毅說話。
突然他的筆一頓,微側著頭道︰「投湖自盡?!為了……她的表哥?」
「屬下所查,確實如此。」
東方文宇不由得一個搖頭,果然人不可貌相,明明一副聰明樣,竟做蠢事——低頭繼續繪圖,讓程毅繼續。
程毅將四張繡樣放到東方文宇面前,「這是屬下從小少爺身上拿過來的,是孟姑娘要交給二當家的。」
今日程毅被東方文宇派到孟若荷和朱景昱的身旁,從兩人出府開始,一舉一動都落入程毅眼中,只不過藏身暗處的他,沒讓天真的一大一小發覺。
東方文宇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放下手中的筆,拿起樣,仔細端詳,一個繡娘的女兒,倒有些才情……
「前些日子,溫家小姐在首飾鋪里大鬧一場,將所有有關荷花的首飾全都收走,還發話不許在鋪子里再見到荷花樣式的飾品,起因便是因為孟姑娘,溫小姐與孟姑娘的表哥有些……交情。」
程毅說得隱諱,但東方文宇听出了端倪,說穿了便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遷怒到了華月居的荷花首飾上。
荷花,花中君子,清雅若荷,自他有記憶以來,多得是人來逢迎巴結,從未被人小看,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個小泵娘視為教書郎,還被教導著做人的道理……
想到她正經八百的模樣,東方文宇的嘴角忍不住微揚,背靠大樹好乘涼?!就是個腦子不好的,想她巴結朱景昱這點,他就別指望她有多高的智慧,就算拿樹來打比方,朱景昱充其
量不過就是株小樹苗,真要依靠,也得找棵貨真價實的大樹才對,她想要——他就送她。他將手中的繡樣交給程毅,「交給二當家,讓他們見上一面。」
「是。還有今日孟姑娘的李家表妹去她那討要珍本,似乎是孟姑娘的表哥李少慶所要,但姑娘說一定要見到李少慶才願意交出。少爺可要讓人去查查李家?」
東方文宇重新拿起筆,沉默無語,手中的筆沒停,一支典雅的金步搖躍于紙上,儼然是朵半開半闔的荷花,久久才道︰「不用去查,若是至此還識人不清,這丫頭也不值了。」
程毅猜不透主子的心思,更不明白一個小小的繡娘之女何以令主子上心,他知道主子向來喜荷,看著紙上那支典雅秀氣的金步搖,難道就因為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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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山莊里有座湖,湖中央有個閣樓,據聞在清晨薄霧時如夢似幻,所以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做「鏡花水月」。不過此刻日正當中,晨霧早已散盡,天邊朵朵白雲,微風拂來,吹動閣樓四周的紗幔,另有一番美景,遠遠就听到閣樓里傳來的悠揚琴聲。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就站在湖旁的柳樹下,朱景昱一臉的內疚,「我明明就放好的,可是最後不知怎麼就丟了。」
孟若荷輕嘆了口氣,安撫著朱景昱,「丟了就丟了,大不了我再重新畫過就好。」
「可是那些繡樣你應該花了不少心血和時間。」朱景昱感到氣惱,「一定是青竹或青柳弄丟了,回頭我一定罰她們。」
看著站在一旁的兩個丫頭無奈的苦著一張臉,孟若荷很清楚與她們無關,先不論她們有沒有膽子動主子的東西,她們知道朱景昱身上有繡樣嗎?
「少爺,我知道你心疼我得重新畫過,但是我也不相信青竹和青柳敢隨意丟掉主子的東西,沒證據前不好隨意冤枉人。」
朱景昱嘟了下嘴,他向來就任性,以前也沒少打罵過奴婢,只不過這一年被東方文宇磨得性子圓融了些,現在听孟若荷這麼說,他當然也不會真的對兩個丫頭動手,只是就是想不通繡樣明明收得好好的,怎麼會丟了?
「少爺,別想了,我回去再重新畫過就好,你也別再放在心上。你听,這琴聲真好听。」遠遠的看著閣樓四周的雅致景色,孟若荷不想多糾結這事。
朱景昱根本無心欣賞,嚴肅道︰「荷丫,你會討厭我嗎?」
「不會。」孟若荷一臉慎重,「少爺如此為我著想,我感激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討厭你?」
朱景昱聞言,這才安心了下來,「荷丫,你跟府里的丫頭不一樣,你會畫別人塵不出來的繡樣,會做好吃的東西,會說讓我開心的話,最重要的是,你跟我一樣討厭東方,所以你不能討厭我。」
孟若荷的笑有些牽強,其實套句現代的話來說,她根本就是東方文宇的腦殘粉,但朱景昱竟然會以為她討厭東方文宇?她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就怕傷了朱景昱的心。
「少爺。」一身青衣的山莊管事劉力走來,恭敬的一禮。
朱景昱收起撒嬌的神情,正經八百的看了劉力一眼,「有事?」
劉力笑著看了孟若荷一眼,「二當家有請孟姑娘。」
孟若荷聞言有些驚訝。劉力她是知道的,他一家老小全都在莊里當差,妻子是繡房管事,大兒子是大當家身邊的長隨,小兒子現在也是莊里的門房,這一家人對孫氏都極為照顧,總是喚她荷丫,現在竟叫她「孟姑娘」,還說二當家有請?
「我仲叔找荷丫什麼事?」
「回少爺,小的不知。」
朱景昱不太情願的看著孟若荷。
「少爺,我去去便來。」孟若荷本就一心想要見朱二當家一面,這次有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沒有繡樣又如何,她荷包里還有張緣定三生設計圖樣,這才是她的重頭戲。
劉力帶著她,走上了湖上的曲橋,直到閣樓之前,停下了腳步,「二當家就在里頭。」孟若荷看著劉力,帶著淺淺的笑,「謝謝劉管事。」
她的有禮令劉力也回了一笑,直想著這丫頭看來真是長大懂事了,如今已是個有禮的好孩子,孫氏也該欣慰了。
「進去吧!見了二當家,可得恭敬些。」劉力叮嚀了句,守在外頭,讓孟若荷自個兒進去。
孟若荷點點頭,走進閣樓。
綁樓里,朱永誼一襲水藍色長衫,坐在石桌旁,身後的紗幔隱約有個人影,她才知道琴聲是從里頭傳來的。
石桌上除了有上好的茶及糕點外,赫然還有她所畫的繡樣——
「這個……」她正想開口詢問,但一對上朱永誼的眼神,她立刻恭敬的行了個禮,「二當家。」
「不用多禮,過來坐下。」朱永誼看了眼自己對面的位子。
孟若荷依言坐了下來,態度落落大方,一點也不見膽怯,這倒令朱永誼有些刮目相看。他向來愛才惜才,這個小泵娘畫工極好,若能為他所用,他相信錦繡布莊的衣飾,肯定更加名動京城。
他嘴角含笑地問道︰「這繡樣是出自孟姑娘之手?」
「二當家叫我荷丫便好。」孟若荷早就听聞過朱永誼溫文儒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可想起了朱景昱所言,這人可說是披著羊皮的狼,看似無害,論起生意卻是心狠手辣不講情面,她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這繡樣確實是我的手筆,只是不知道你從何處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