楣後 第9頁

「佔你便宜?」夏侯萊陽眼角抽了抽,面冷的一睨鼓著雙腮的小爆竹。「起床前照過鏡子嗎?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你是何者?」

冬雨沒念過書,大字不識三個,听不出他話中的嘲諷,但隱約知曉他在嘲笑她長得不美。「那你在這里干什麼,想偷看我家小姐沒穿衣服的樣子?」

聞言,他這下連嘴角也一抽了。「我是王爺的貼身侍衛,王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冬雨一听,狠狠地倒抽一口氣,「你……你不要臉、下流!人家在閨房內,你竟也站在一旁……呃,侍衛,那我家小姐的身子不就被你看光光了?」

「……」夏侯萊陽無言。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動,她不值得他動手殺之。

貼身侍衛的職責是保護主子的安危,主子去什麼地方他就跟到什麼地方,一切以主子的安全為上,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到了這丫鬟的口中全曲解了,她把忠貞的行為看成猥褻行徑,誤會貼身侍衛保護主子的忠心,還把他想成是窺人春色的,這……好一顆豬腦袋,要來何用?

夏侯萊陽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一個魯莽又沒腦子的丫頭會令他啞口無言,動了殺念。

「你們在門口吵什麼?吵得我想好好睡一覺都不行,要本王把你們一個個拖去砍頭才肯安靜嗎?」噢!他頭好痛,快爆開了。

臉色發青的南宮夜色精神不濟地拉開門,不分青紅皂白的先扯開喉嚨罵人,他面容略顯憔悴,腳步浮動,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有些體力不支。

新婚夫妻又晏起,氣虛體弱的打擺子,這說明了什麼?大家心知肚明,用不著言明,王爺的洞房花燭夜好不綺情,縱夜狂歡。

多麼令人遐思的情景,一頭虎豹強壓海棠,蓬門今始為君開……開……

只有一人除外。

「小姐,你有沒有傷著?奴婢來救你了!」冬雨一馬當先,門才開一條細縫,她人小、個小的朝王爺腋下鑽過。

救她?

南宮夜色冷眸一厲的眯起,滿心不豫的瞪視那淺黃色身影。樂王是傻子不是夜夜磨刀的屠夫,她當他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江洋大盜,還是殺人越貨的土匪?居然喊著要救人。

懊被拯救的人是他,她家小姐的睡癖還不是普通的差,還有抱著「枕頭」猛蹭的壞毛病,他一夜被她煩得虛火上升,只得猛灌白酒降火。

只是酒一入肚,肝火轉烈火越燒越旺,要不是他苦苦壓抑、把持得住,他苦裝多時的假像就要露餡了。

「沒想到王爺這麼虛。」果然中看不中用,外表會騙人。

他猛地回頭,瞪目,「你嘗過一劍穿心的滋味嗎?我可以成全你。」

「可憐的王妃肯定不成人樣,經過王爺一夜的折騰……」啊!辣手摧花魔,竟硬生生的折損一朵好花。

「夏侯萊陽,你思春了嗎?要不要本王替你賜婚?」環肥燕瘦、文君新寡,他送他一群正值虎狼之年的饑渴女子。

眼底微閃笑意的夏侯萊陽面不改色,「王爺沒踫她?」

「我看起來像是餓了很久的急色鬼嗎?」再美的女人他不是沒遇過,還不是一樣坐懷不亂。

「難說。」對王爺認識不深的人,大概會認同此時的親眼所見。

「你……」他膽敢懷疑他超凡入聖的品性。

「王爺應該沒瞧見自己此刻的神色吧!縱欲過度、面色偏青、眼中濁白……王爺要卑職繼續形容你房事過度的模樣嗎?」身為下屬,他謹遵上意。

「我宿醉。」南宮夜色咬著牙,說出令人難堪的愚行。

「噢。」他全無表情的輕噢一聲。

「噢是什麼意思?看得出你心里很樂。」他越慘越能取悅他。

「很好。」兩個字。

「很好?」

「這樣才能顯現出王爺的無能、沉迷,讓有心人不再對王爺嚴密監控。」他這副萎靡樣適得其所。

南宮夜色深幽的黑瞳一閃,「皇後娘娘派來的眼線還在嗎?」

「左邊第三棵槐樹下,提著水桶灑掃的中年男子,右手邊正用抹布擦拭欄桿的婢女,還有想爬上你的床,最後被你嚇得落荒而逃的侍女拎月。」他列舉三名,其他數人觀察中。

十五歲生辰那夜是南宮夜色人生的轉捩點,他由意氣風發的二皇子一夕成長,轉變為時時提防他人算計的驚弓之鳥,無時無刻不擔心一條小命就此滅絕。

樂王生母雩妃紅顏薄命,承歡龍寵不勝負荷,芳華正盛便因病早逝,憐惜稚兒無母的皇後便年年送來壽桃,長壽面,為他祝賀。

那一夜同樣是歡慶壽辰,歌舞升平、通宵達旦,不疑有他的二皇子吃下壽桃,初時並無異狀,只是面色潮紅了些,眾人以為他飲酒過度而沒放在心上。

誰知隔日竟月復痛如絞,嘴邊還滲出黑色血絲,他沒撐幾時便陷入昏迷,面色灰白,身體也越來越冰冷。

這是中毒的跡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可是召喚而來的魏太醫卻睜眼說瞎話,謊稱是身染惡疾,不久于人世,藥石罔效。

堂堂二皇子,皇上的親生兒,居然救也不救的就放棄,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嗎?

其實只要有剛正不阿的官員用心查辦下去,便不難查出是皇後下的毒手,為了鞏固太子的皇位,她不惜毒殺喊她母後的庶出皇子。

可是當朝沒人懷疑曜陽王朝第一神醫魏太醫的醫術,包括聖明的皇上在內,皆深信不疑,他怎麼也不可能疑心結縞近二十年的皇後,在他心中,她始終端良賢淑,是有量的後宮之主。

當時,已是近侍的夏侯萊陽深夜潛出宮去,向雩妃之父,也就是二皇子的外公求援,這才請出宮外高人相助,救回二皇子瀕危的一條命。

而後唯恐皇後一計不成,復生一計,欲置人于死地不可,南宮夜色在近侍的獻計下裝傻,以傻子模樣示眾,掩去天生才智。

樂王不是傻子,他的傻是裝出來的,他這一裝就是九年,沒人看出他並非真傻。

只是皇後仍不放心,怕之前下毒沒殺死他,擔心他只是裝傻,擔心哪天他又清醒過來,太子的皇位便岌岌可危,因此私底下派出不少人潛伏樂王府,以便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皇後對本王的厚愛真是無以為報,她這番心思要算計到何時?」南宮夜色神色陰郁,淡淡暗影流轉于眉宇之間。

「直到有一人榮登極樂為止吧!瞧,她不是又為你送來美嬌娘,撫慰你寂寞長夜。」枕畔相依,只羨鴛鴦不羨仙。

南宮夜色沒好氣的一哼,「麻煩。」

「不過那個護主心切的丫鬟倒是有趣得很,讓人想整弄整弄一番。」他假意扶著腿軟的王爺,一步一步地往內室走去。

名為近侍的夏侯萊陽不僅是保護樂王的貼身侍衛,同時也是為他出計獻策的重要軍師,年紀輕輕卻足智多謀,只年長樂王一歲,平時代替樂王向外連絡事情。

兩人以主子、下屬相稱,實則親如兄弟,彼此間互相信任,沒有秘密,南宮夜色願將生命托付手中的生死至交。

雖然有時南宮夜色很想宰了他,因為他的「直言」非常不中听。

「不要玩出人命,隨你怎麼整弄,可別玩到最後把自己賠進去。」難得見他對某事感興趣,興味十足地掛在嘴邊談起。

「王爺是在指自個兒嗎?卑職以為昨夜就能看到驚慌不已的王妃淚奔,沒想到竟是風平浪靜的一夜,王爺與王妃同榻而眠。」他能忍受細作近在枕邊?

南宮夜色臉色陰沉,冷郁不張。「我錯估了閨閣千金,她根本不在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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