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婚夫妻 第4頁

「呼……」她如釋重負,感覺比大學聯考還教人緊張。

在小說里,兩個主角墜入愛河似乎只是一眼瞬間的事,現實卻充滿諸多考慮。可她始終憧憬,也許哪天走在路上,與她擦肩而過的人就是她一輩子的伴侶,就算他們會吵架、會有爭執,都是基于相愛的前提,不需要太熱烈的火花,只要可以牽著手,相互扶持就已足夠……

唉,她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

餅了三天,婚友社打來電話。「我們這月底有個S級會員的特別聚會,因為任小姐的條件很優秀,所以我們特別多排出了一個名額,如果有空的話要不要來參加呢?」

「要要要!」開玩笑,這時候不答應就是傻了。

雖然不曉得那個S跟SM有沒有關系,不過入會費都繳了,任婕宜自然是本著不浪費的打算,照單全收。

不過眼下,她有更大的苦難要先度過。

他們出版社的書分四個書系,上旬十五本、下旬十五本,最後一批通常趕在月底出版,俗稱死線,這批任婕宜負責兩本書,其中一本已經做好,另一本卻少了足足三章,印務來問︰「那本《愛情一扇窗》好了沒啊?」

「快了快了快了~~」任婕宜嘴上這麼講,實際上作者才剛交完給她,她還在看,標注修改處。「我好了!這本很趕,拜托先幫我弄,我向你下跪。」她一校完立即Mail給排版人員,這五年來她已經不知跪了多少次,膝蓋早裝鐵板了。

「任婕宜,又是你!」負責二校的前輩發瘋,抓著打印板沖口大罵。「每次都叫你掌握好進度,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哪有每次!上次分明是你的作者……好啦不要瞪我快點校稿,制版來催了。」

前輩咬牙切齒,邊看邊罵。「任婕宜你稿子怎麼做的!季節完全不對,女主春天懷孕,夏天生小孩,她懷的是哪 啊?!」

「哪 懷了三年六個月生下來應該是秋天了……好啦不要瞪我快點校稿,印刷廠來催了~~」

乒乒乓乓,一陣兵荒馬亂,出書日前的周末大家都在死在線手刀奔馳。作者很趕、編輯很趕、校對很趕、制版很趕、印刷……更趕,等確定進版,大事底定,已是星期五的晚上十點,留下來加班的人都癱在一旁,呈現死狀。

前輩有氣無力。「你下次叫作者書名別取得這麼不吉利,什麼窗不窗戶,差點就開窗……」

「喔呵呵呵……」任婕宜干笑,所有人臉上皆一片青灰。剛進出版社時她曾傻傻地問既然趕得要死,干麼不縮減出書量就好?

前輩一听,赫然大罵。「太天真了!」

首先是出書的數量也會影響經銷商,增減都要提早告知,而且以量制價,一旦量少單價就高,影響盈余,有些經銷商甚至會以貨運量降低為由,拉高工錢。諸多緣故,反正結論就是趕,趕就對了!

所以不只作者在趕,編輯也趕。

一想到明天還得去相親,她回家路上便重重嘆一口氣。一旦趕完工作,周末她只想在家扮尸體,尤其這周特別趕,作者小孩生病,她總不能沒血沒淚地跟人家說「把稿子交出來就對了」,結果被前輩罵了一頓。「那是作者私人領域的事情,你要懂得讓她自己消化!」

前輩你都不怕下地獄嗎……她模模糊糊地想著,好久沒這麼疲憊,腦子暈暈的,肚子又悶又疼,好像是那個要來的前兆。一回到家,更是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她無力地趴在玄關,打算休息一下……奇怪,怎麼一片黑?她剛剛才開了燈……

結果等再有意識,窗外鳥鳴啾啾,隔壁家孩子出門上學,她竭力抬眼,下半身怪怪的……這一瞄,她尖叫,差點以為自己人在命案現場。

她驚醒,滿頭冷汗——她居然在玄關睡著!而且下月復微微抽疼,地板上一片血跡,更不要說自己下半身的衣物。親戚在她昏睡時驟然造訪,招呼都不打,有夠沒禮貌,她臉青青,實在很想哭。

眼下屋里只有她一人,哭泣不能改變現狀,她忍淚,咬牙爬起,洗好澡再擦地板,趁著血跡半干把衣物洗滌干淨。

她一邊洗一邊抬頭,在洗手台前的鏡子里看見自己灰白模樣,不禁一陣發愣。

她……怎會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淒慘、蒼白,眼神無光,上次她毫無牽掛地大笑是何時?又是為了何事感到開心?她腦里一片空白,鼻酸眼熱,前輩說的話浮現耳邊︰每次做稿趕得要死累得要命以後,能有個人照顧我……

她不求照顧,只希望有個人在她身邊,分享她的喜怒哀樂,給她關愛,僅此而已。

算了,不想了。任婕宜吸吸鼻子,繼續洗。

手機傳來訊息聲,她把事情做完才按開,是婚友社傳來的。「別忘記今天晚上的約會,請穿得美美的,帶著美麗的心情來參加喔。」

她一臉沒勁,尤其那個剛來第一天,盡避沒疼得厲害,一陣腰酸背痛還是免不了。該去?不去?但……或許這是一次改變自己的機會,她不想未來的五十年,都在為自己沒跨出第一步而感到悔恨。

腦里浮現Paula  Cole〈Where  Have  All  The  Cowboy  Gone〉的旋律︰究竟哪兒才是屬于我的Happy  Ending?

不論如何,最後任婕宜仍是參加了。

先不管她對莫須有的Happy  Ending有無向往,現實是入會費不能白繳,一想到自己每個月奔馳死線爆肝賺來的錢,她就無法躺在床上裝死。

但第一次來這種場合,她也不知道要穿什麼,只記得簡訊上講「穿得美美的」,所以……她就很努力自認穿得美美的了。

「相親」活動安排在飯店餐廳里,是Buffet型式,一開始是自由活動,每個與會男性胸前別著一朵白玫瑰,女性則是紅玫瑰,附帶名牌,以便辨識。

任婕宜忍住打包料理的沖動,環視會場一圈,只見各色男女穿梭其中,打扮輕便優雅,相比之下,她好像穿得有點太……呃,太「美」了。

粉紅色小禮服、頭發盤梳、珍珠項鏈,一整個宴會打扮,也難怪剛進會場前那招待小姐一見她就發愣。她想,至少自己成功引起注意了,所有與她擦肩而過的人都不忘瞥她一眼,這種關注度,大概只有大學打工穿熊貓裝在路上發面紙的時候有……

唉,肚子好疼。

她扶腰又撫額,飯店里的玻璃窗襯著夜色,映照出她隆重的裝扮及身後與她格格不入的聚會。只是還不及感到迷惘,下一秒便看見自己背後出現一個男人——

任婕宜疑惑地皺了皺眉,直到那人終于不耐煩地出聲喚她。「喂!」

她轉過身來,不敢置信——

「保、先生……」

男人冷漠的臉上依舊不帶任何表情,唯獨眉毛在她喊出這聲稱呼時擰了擰。

她想倒退,偏偏背後是一片牆壁。這男人在瞪她……好可怕……而且為什麼那天在便利商店買的男人,會在這里?

「任婕宜。」男人挑眉,清淡地喚出她的名字。

她差點夸張地反應「你怎麼知道?!」,隨即想起胸前有名牌,于是瞥向男人的——

「高……為棠?」微糖?「麻煩去冰……」

「什麼?」

「沒事!」糗了,太順口,她又不是在青心或五十嵐!「呃……你好。」

她赧顏,瞥過他胸前的白玫瑰,看望男人俊雅容顏,一陣莫名其妙。這人不是才在便利商店買,代表有對象,怎麼如今出現在相親場合里,重點是……還跟她搭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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