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太難纏 第8頁

她只好比手劃腳指向他的衣服,「你的衣服濕了,」再指向洞(雪)內的火堆,「需在烘干。」

他點頭表示懂她的意思了,卻依然一動也不動的坐在洞口,沉默的將遠在一臂之遙的她仔細的瞅望著。

然後他恍然大悟他之所以會一次又一次將她從流民們的手中帶走的原因,可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要在他對她那般不公不正之後,他才終于看懂了她隱藏在那雙眼瞳里的是什麼——

那是早已消失在這個亂世里的良善與無私,以及最是非分明的正直!

否則依照她鄙視他、憤恨他的程度,她大可撇頭當作沒見他的一切,可她卻……卻替他上藥,還提醒他去烤干衣物!

「皇緋……」他不禁喃念著她的名。

「皇緋?」她疑惑的學著說出經常出現在他口中的字句,只是那字句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她卻無從得知。

她知道她得試著學習這里的語言,否則她永遠不會知道在那場地震後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蘇錦。」她指著自己對他說道:「我叫蘇錦。」

「蘇錦?」他學著她的音調跟著說,眼里流露出一點疑惑。

她點頭,「是的,我叫蘇錦。」她隨手在地上撿起一顆小石子,走到他身旁的洞壁上刻畫下自己的簡易畫像,才又再次自我介紹,「我叫蘇錦。」

「蘇錦。」直到此時,他才真的相信了她听不懂他所說的任何話語,只是皇城為什麼要讓她說著與所有人都無法溝通的語言呢?

究竟是將她疼愛到與世隔絕,還是別有用意?他猜不透她,只是在心里默默喃念著蘇錦這個名,蘇錦……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嗎?

還有,他的樣貌在她看來,竟是長這樣嗎?他驚訝的看著她在洞壁上畫下兩個人的樣貌,感覺雖然有點怪異卻仍有七、八分像,然後一股不知打哪來的笑意就這樣躍上他唇角。

可那笑意卻被他滿臉的胡子給遮蔽,使他的模樣略顯陰暗,他之所以會笑是因這是他在經歷陵領滅亡後,第一次產生近似愉悅的心情,只楚他報本不該讓笑意出現——他不該在尚未除去皇城的現在,就讓笑意出現的!

「你的名字?」蘇錦指著他的畫像問道。

他的內心像是徘徊在罪惡與現實的交戰中,最後因為無法做出抉擇而冷聲回答她的詢問,「陵梟。」

她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他內心的變化,「你該去烘干你的衣服了。」也跟著斂下眉目,不再出聲。

片刻前的祥和與寧靜氛圍瞬間消失得像是不曾出現過。

陵梟一拳打在刻畫著他與她的肖像的洞壁,幾次張嘴欲言,卻是無法詳盡說出他心底的所有想法,「陵梟,我是陵梟。」

說完,只能在她冷淡的注視下,轉身烘烤衣物。

而他之所以無法和她做進一步的交談,全是因為……他看向身旁昏睡在一堆干燥樹葉上的男孩……

屬于她的良善與無知,他不配擁有,誰教現在的他就只剩下滿心的仇恨,就只剩下……皇城殺光陵家主君一門的仇恨!

與樹林邊緣緊緊連接的是層疊的懸崖峭壁,那是專屬于夜鷹領獨有的險惡地形,同時也是守護夜鷹領的絕佳天然屏障。

自從皇城攻下絕大部分舊領地來成就龐大的中都武領後,也曾多次派遣武領軍和騎兵隊前來討伐他們這些流亡到夜鷹領的舊領將士,卻因夜鷹領易守難攻的特性,屢戰屢敗到只能退守在十關之地。

所以在他們走出這片樹林後,只要再沿著崖壁上的小徑直奔夜鷹領,他就能真正確保她的安全了。

偏偏此時,他嗅聞到一股飄散在空氣中的血味,既腥又濃讓他不由自主低下頭探看一眼在層疊崖壁包圍下的那塊土地——那里曾是讓人向往的一小塊綠地,如今卻變成令人膽寒的血腥之地!

這是因為直接受命于皇城的騎兵隊正在那塊土地上將平民百姓倒吊起來,再加以切割殺害,其手段之殘忍就連他都不忍目睹。

但如果這場屠殺是他在遇見她之前看見,他定會視而不見的沿著崖壁上的小徑直奔夜鷹領——只因他還有著陵家主君將他收養的恩惠必須回報,所以他非得對很多事視而不見,這樣他才得以苟活在這個亂世,以便努力實踐打倒皇城來替陵家主君報仇的使命。

而這一直以來都是他最迫切也最重要的使命啊!

偏偏他遇見了她——他遇見了一個比真正武士還要更加勇敢無私的她,這讓他再也不能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所以就算這場極刑極有可能只是一個要引誘他現身的陷阱……他也必須主動跳進去,否則她一定會更加的鄙視他!

而他也不能再次說服自己——他曾經對這一切視而不見的作為,全都是為了打倒皇城所做出不得不的隱忍。

只是這種不得不的隱忍也是一種自私啊!幸好她無謀的勇氣喚醒了他,讓他沒辦法再繼續自私下去。

所以他完全未經思考,將她藏納在他的胸懷,讓她不必看見底下正在進行的殘忍屠殺,也讓她不要因此而再次身歷險境。

只因皇城的罪惡早就與她無關,更因他早在決定帶她一起走的時候,就己在心底立誓要確保她的安全了。

所以他帶著她在崖壁間找到一個藏身處,「把自己藏好。」他打算只身回到陷阱,反正能救一個算一個。

「發生什麼事了?」蘇錦一手抱著逐漸清醒的男孩,另一手則緊抓著他破爛的衣物,略顯關心的追問︰「你打算去哪里?打算做什麼?」

陸梟只能對著她搖頭。

「是了,你听不懂我說的話。」蘇錦深覺無力的氣惱著,可她不能讓他一個人涉險,如果他是真的發現了什麼危險的話。

偏偏她完全不了解這里的狀況,也完全不知道他突然丟下他們就要離開的理由,所以她只能叫喚出她唯一知道的異族語言,「陵梟——」

「你不會有事的。」陵梟意味深遠的瞅了她好一會兒,才轉過身與跟隨他多年的戰馬一起奔向陷阱,「躲好了,蘇錦。」

是的,從此以後,她就只是個名喚蘇錦的女人——是他的女人!

然後他將會親自確保這個女人的安全,所以他必須從底下的陷阱里活著回來,以執行他的承諾。

只是當他才剛潛進村落的某間屋舍旁,一堆被綁縛在屋內的女人和小孩便爭先恐後的通報——

「他來了,你們要找的人來了!」

「果然是你啊!陵梟。」第十一騎兵隊的隊長牟山先是讓百來名騎兵將陵梟的去路全部封鎖起來,這才慢慢策馬來到兵士身後,居高臨下笑諷著他,「當我看到村落里米糧全都原封不動留在原地而沒有被劫走時,我就猜到是你了,陵梟!只是你要不要睜幵眼楮看清楚,這些出賣你的百姓是不是你在兩天前才剛救下的人渣呢?」

「我不需要知道。」陵梟無動于衷道。

「可是我很想讓你知道,你曾費力救下的究竟是一群如何忘恩負義的廢物啊!」牟山陰森森的小眼楮望向身旁的兵士,兵士立即會意的走進屋內抓出一名女子,「她告訴我還有另一個女人跟著你是嗎?她還告訴我那女人也幫忙殺了一個武領軍是嗎?可我怎麼沒有看見她?該不會是……你己讓她先行逃走了,還是你把她藏在某個自認安全的地方?

「真是可惜,我可是很想認識一下這個勇敢的女人。」牟山眸光森冷的抬頭環視四周,「你讓她往哪個方向逃了?是回頭躲進樹林里,還是直接隱藏在崖壁上的某個小洞(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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