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官 第8頁

苞天朝較不一樣的是,龍余國的王子成年後並不會出宮建府,而是在宮內各有所屬的宮殿,分別依照星宿命名為青龍、玄武、白虎和朱雀四殿。

靳韜所居的就是白虎殿,她抬起頭,看著寫著龍余國古文字的白虎殿宮牌,突然覺得那個虎字紋特別眼熟。

她雖然會說龍余國的語言,但不會書寫,更不用說是龍余國的古文字了,到底在哪里見過呢?

疑惑的蹙起眉頭,她怎麼也想不起來,腳下不小心被墨色礁岩絆到,讓她踉蹌了下,問題隨即被拋諸腦後。

白虎殿是當日所住的月涯閣的三倍大,同樣是建在墨色礁岩上頭,因此宮殿外院不時會踢到礁岩,走起路來要格外小心。

除了礁岩以外,白虎殿外的布置其實頗具雅心,宮殿四周種植了許多半人高的矮樹,樹葉帶著青松與薄荷的味道。

不管是風拂過,或者是經過踫著,那香氣更是濃郁的飄散在空氣中,教人聞得舒爽。

這也讓她霍然明白,靳韜斗篷上的好聞氣味究竟是因何而來。

除了矮樹,還種了些耐旱的植物,為這一片墨色礁岩所構成的天地添了幾分盎然綠意,給人生機勃勃、充滿生命力的感覺。

走過一條平鋪的墨石大道,便可看到氣勢恢宏的主殿,主殿正廳是待客廳,兩側又有供給王子吃食的廚房、值衛下人房,天井後有個花圜,穿過花園才是兩人的內寢居所。

她替靳韜洗完那一大落衣衫前,便是尋到廚房,找到廚娘,要皂莢、找水與晾曬衣衫處。

餅了午,翻了幾本由中土帶來的書,她沒什麼胃口的草草用過午膳,歇息片刻,便收了衣衫回房。

途中,實在不習慣腳邊處處有礁岩,她即便小心翼翼,腳踝還是被粗礪的礁岩刮了好幾道新口子,傷口不大,滲出的血卻染髒了裙擺。

慕容謐惦記著回屋子後要看看傷口,卻因為懷里那一大落洗淨的衣衫,被轉移了心思,完全忘了要處理傷口這件事。

衣衫被陽光曬過後,散發出溫暖的氣息,她不自覺的將臉埋在熱烘烘的布料里,鼻息間仿佛又聞到夫君身上那股清爽的氣息。

突然,她的臉兒一熱,心虛的抬起頭,朝四周看了看,所幸六個婢女都被調走了,宮殿內也靜悄悄的,要不然被人看到她的行徑,豈不是會笑話她?

她松了口氣後,仔細的檢查,發現有幾件衣衫需要縫補,挑出來,擱在一旁,才拿出御賜的熨斗,置入燒紅的木炭,將衣衫熨得平平整整。

捧著熨整好的衣衫,放到櫃子里,慕容識順手就將靳韜的衣物重新收拾了一下,依季節和新舊擺放。

手上忙碌著,心里則盤算著,出嫁時皇帝賜給她不少布料,當中有幾匹質材涼爽透氣,應該可以拿來為夫君縫制一些衣衫。

女紅是天朝女子必備的才德技藝,縫補衣衫、裁制袍服都難不倒她,尤其是幫夫君做的針線活兒,她更加用心,渾然不覺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待她回過神來,竟已是日落西山時分,橘紅色的夕照將屋內染上燦爛光輝。

慕容謐起身,訝異時間居然過得如此快,還來不及細思,便听到廚房派人來問是不是要用晚膳了。

她不清楚靳韜用膳的習慣,跟廚房的人打听,傳話的人閃爍其詞,說得不清不楚,問了老半天,也得不到有用的訊息。

她斂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兒,只好說她想等三王子回來,再一起用晚膳。

雖然她與靳韜還不是十分相熟,但畢竟成了親,成了夫妻,她應該主動了解他的喜好和習慣,才不至于像現在這般茫然無措。

想到靳韜不久後便會回來,她的一顆心怦動,不自覺的走到妝台前,梳了梳頭發,再在唇上抹上一點胭脂,增添神采。

梳妝完畢,她無事可做,只好找了幾本繡樣本子,想選蚌適合繡在靳韜新衣上的花紋。

此時的她渾然不覺,靳韜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佔據她的思緒,揪住她的心。

看了好一會兒繡樣,他又遲遲未歸,她覺得有些乏累,便趴在桌上睡著。

靳韜忙了一整天,又跑了一趟內地城磯,回到白虎殿已經過了戌時,漸漸掌起的燈,點亮了四周如墨般的夜色。

他進入內寢,屋子里竟是一片漆黑,不禁心生納悶,這麼晚了,慕容謐上哪兒去了?

疑惑之際,他沒多久便發現她伏在前廳桌上睡著的身影。

他走近,已經適應夜色的視線瞧見那些繡樣本子,而他的新婚娘子正睡得酣熟。

靳韜垂眸,定定的看著她的睡顏,竟然無法移開視線。

他知道他的妻是個美麗的女子,瑩白的臉容五官細致,縴柔的身軀婀娜有致,那一身冰肌玉膚更是銷人心魂的極品。

仿佛感覺到兩道專注的目光落在身上,慕容謐猛地驚醒,一對上那雙在黑暗中灼亮的眼眸,驚詫的倒抽一口氣。

靳韜沒想到會嚇到她,立刻出聲,「是我!」同時迅速掌起燈,室內恢復一片光明。

听到那清朗的嗓音,慕容謐眨了眨雙眼,看清楚眼前那張清俊好看的男性面龐,這才窘迫的開口,「你……夫君是幾時回來的?」

她有睡得這麼熟嗎?竟然沒听到半點動靜。

靳韜看著她雪白的容顏染上粉暈,沒來由的想起昨夜的激/情,心跳頓時加快,意識到胸口不該有的騷動,他暗暗蹙眉抑下,溫文的說︰「剛進門。」

多年來,他清寡自抑,將心思全放在父王交給他的差事上頭;昨夜與她意外美好的魚水之歡,讓身為男人與生俱來的yu/望如潰堤洪水,淹沒了理智。

再見她,他的心竟輕易的興起騷動,想將那涼如潤玉的柔軟嬌軀攬進懷里。

他厭惡如此放浪縱欲的自己,因為他對她……有欲無情。

抗拒的心態讓他想遠離她,遠離這個會誘他變成獸的嬌花。

慕容謐終于等到他回來,渾然沒發覺他藏在溫朗神情下的心緒,她看了看時辰,急忙說道︰「都這麼晚了,我去讓廚房備膳。」

眼見她說著便要往外走,他喊住她。「不用了,我在外頭用過了。」

她停下步履,怔怔的望著他。

她以為……新婚初日,他應該與她一起用膳,就算沒法,也該派人說一聲,別讓她痴等……

靳韜看見她停下腳步,蹙起秀眉,怔怔的望著自己,于是發問,「怎麼了?」

懊把她的想法說出來嗎?

慕容謐想起出嫁前娘親對她說過的話,抑下心里的小小幽怨,朝他揚起微笑,走向他,羞澀的柔聲說道︰「夫君忙了一天也累了,我伺候夫君梳洗吧!」

她轉身,忙著去端水擰帕子,冷不防的,細白若蔥尖的指頭卻被他抓住。

軟涼柔荑被那雙溫燙大手包覆住,她渾身一顫,然後听到他溫和卻不帶感情的聲音徐徐傳來——

「這里是龍余國,不是中土,你不用依照你所認定的方式來伺候我。」

靳韜的話讓她迷惑的眨了眨眼楮,思緒有些紊亂。

他這樣的說法與靳綺和靳綾對她說的似乎有所抵觸?

但無論誰對誰錯,或是兩國間風土民情有多麼不相同,娘子伺候夫君不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嗎?

靳韜不讓她近身伺候,態度冷淡與抗拒,沒來由的,慕容謐的腦中閃過一個想法。

倘若她是被迫嫁來龍余國,那他是不是也被迫著娶她?

會不會……他其實已有心儀的姑娘?

會不會……他們兩人都是政治的犧牲品?

看見她一臉怔然,靳韜放慢了語調又問︰「听懂我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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