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她有些遲疑。「我們還是別管閑事了。」
「胡說,他病得那麼重,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小姐是女兒家,又能管他多久?」
「我會向寺里捐些錢,讓靜海大師收留他一段日子。」
裴若衣認為這是最好的方法。
閱琴沒辦法,只能不甘不願地去喚轎夫。
「公子,等下我家僕人會送你進寺院里,我會請靜海大師派人照顧你,這段時日,你安心修養即可,等身子好了,再做打算。」
溫柔的甜嗓讓全佑福回過神來,他神態憨,說話也很憨。
「你……你不是天上的仙女?」
那憨傻的眼神和話語,讓裴若衣不由得噗哧笑出聲來,「公子,你還好好活在人間呢,哪來的什麼仙女?」
全佑福抓抓腦袋,憨澀一笑,終于有點理清現狀,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個柔軟的嬌嗓又開始說話了,話中卻帶著羞澀,「公子,你可否松開小女子的手?有、有點痛……」
「噢!」全佑福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抓住人家小姐白女敕柔滑的小手,不但如此,還下意識地使了點力氣。
他是個粗人,又力大無窮,莫說是個嬌滴滴的小泵娘,就算是身強體健的壯漢也抵不過他的三分蠻力。
「對不起,對不起。」他忙不迭的松開仙女滑女敕女敕的小手,「沒傷著你吧?」
「沒什麼。」裴若衣輕搖螓首,對他有了些好奇,她試探問道︰「公子,你為何淪落至此?」
全佑福無奈一笑,「姑娘就別‘公子、公子’地叫我了,全某是農戶出身,祖籍在山西,爹娘死得早,幾位兄弟早早分了家,全某雖是個粗人,但力大無窮,靠著幾分薄產,倒也不致餓死。
「無奈去年山西招了蝗災,禍不單行又鬧旱災,老百姓都快餓死了,尤其是我那些兄弟,各個都有妻小,全某沒有家室,又是兄弟中最身強體壯的,于是把自己積蓄下的救命糧和家產都分給兄弟們,只身從山西逃來京城,沒想到十幾日少吃少喝,又犯了風寒,才會落魄至此。」
這是個憨厚老實的大好人。
裴若衣心中起了幾分憐惜,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丟下他不管。
第1章(2)
正在此時,閱琴領著轎夫走了過來。
「你們扶著這位壯士隨我進寺里。」裴若衣對兩名轎夫下令。
轎夫彎子,一人架住全佑福一只粗壯的胳膊,硬是使了好些力氣才把他架起來,兩名轎夫臉憋得通紅。
「對不起,我有些重。」
全佑福很是不好意思,無奈餓了十幾日的身子不听他使喚,腳步虛浮得很,但凡他有些力氣,也不願意麻煩別人。
裴若衣回身看他,打算告訴他這沒什麼,這一看,她卻愣住了。
天!這、這男人會不會太高大了點?
兩名轎夫已不算矮,也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壯丁,可一到了他面前,硬是矮了人家半截,兩人仿佛是被他挾著走路。
他這已是餓了十幾日又有病的身子,真不知道他完全康復後又會是怎生模樣?定是熊腰虎背,讓人不敢隨便招惹的典型北方大漢。
裴若衣目光平視只能看到他胸口,要想看到他的臉,還要退後幾步,脖子昂得高高的才成,怪不得他會說自己力大無窮,生得這樣壯實,想沒力氣都不成。
「小姐?」
閱琴輕推了她一把,不明白小姐怎麼對著乞丐發起呆來。
「喔。」她回過神,白女敕女敕的臉蛋染上一層薄暈,她垂下頭,輕聲說︰「沒什麼,你們隨我來。」
替全佑福打點好一切,裴若衣留下閱琴來照顧他,並吩咐兩個轎夫一個去找大夫,一個原地等著。
裴若衣隨著靜海大師進禪房,聊了一會,把全佑福托付給靜海大師後,她留下些銀兩,借口想去後院清靜清靜,便離開了禪房。
法若寺是京城里數一數二的大佛寺,當今皇上篤信佛祖,賜了好大一塊地給住持靜海大師。
靜海大師愛靜,注重養心,命弟子們在後院里種了菩提、榕樹、文竹、芭蕉等樹,每當風一吹起,林木蕭瑟,影影綽綽,很有一股風雅之氣。
裴若衣一直都很喜歡這里,第一次見過後,回到家里便要求疼愛她的父親也在她閨院里仿種了一個園子,可畢竟家里不是佛門清靜之地,感覺仍是不一樣。
她信步走入竹林,彎過熟悉的小路,經過一條清澈小溪,前面約莫有二十階石板鋪就的台階,她輕提羅裙,拾級而上,左手邊不過十來步的距離,便是一道木拱橋。
此時,木拱橋上站著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公子哥兒,一身白衫,腰間系著一只彩玉環璧,一見裴若衣款步而來,他急忙上前迎接。
「妹妹,近來可好?哥哥好想你。」
一雙修長的手輕輕握住她軟女敕的小手,害她芳心卜通地跳個不停,心里有些羞澀,想要抽回手兒,但男人不讓,還使了些力氣抓緊。
裴若衣突然發現自己衣袖上有些污跡。啊,是剛才那位壯士抓她手時不小心沾到的,那位壯士就不會這樣強抓她的手不放……
許品多日未見心上人,今日終于有了機會,自然有些禁不住地放肆。
他過于親密的動作,讓裴若衣有些反感,她不著痕跡地往後略退幾步。
「怎麼了?妹妹,難道你不想我嗎?」
許品又近前一步,突然伸手,拉下她蒙面的薄紗。
頓時,一張美艷得不可方物的小臉顯露出來,漆黑眸底有幾分羞惱,雪女敕粉頰點染兩抹嫣紅,牛女乃般雪白的肌膚散發著淡淡光澤,簡直美得讓任何男人都會忍不住想強擄進懷中,肆意愛憐而不忍放開。
裴若衣垂下眼,心底有些惱意。許哥哥以前向來不會這樣孟浪,怎麼今日兩人頭一次單獨見面,他便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她畢竟是大家閨秀,對他逾禮的行為有些不悅。
她動作迅速的擋住對方就要觸上她芙頰的手,急退一步,順勢把覆臉薄紗也拉回原位。
「許公子請自重。」裴若衣聲音雖然嬌軟,但語氣強硬。
許品自然听出她的不悅,猛咳了幾聲,急忙解釋。
「妹妹千萬別生氣,我不是有意冒犯妹妹,實在是多日未見,送進你家的拜帖都被退了回來,私下差人送給妹妹的信也不見回音,我怕這次妹妹終于願意見我,只是要跟我說一聲‘以後不再相見’,我心里又苦又怕,因為妹妹而終日茶不思、飯不想,又听說裴大人正在為妹妹物色夫婿,心里更是急得六神無主,現在好不容易見到妹妹,一時犯了糊涂,才……」
許品雖不是書香世家出身,好歹也是個富貴公子哥兒,又長得玉樹臨風,溫文儒雅的模樣,眼見他解釋得滿頭大汗,裴若衣也不便再冷著一張小臉。
「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自小所受到的貴族小姐教養,已經在她的腦中根深蒂固,她的尊嚴絕不容許任何男子唐突冒犯,哪怕對方是她的心上人。
佳人終于展顏,許品自是歡喜得打躬作揖,再不敢造次。
「今天也不怨你。」裴若衣柔柔嘆氣,「我怎會不知道你的心思?」
他們畢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就如同自己的親人般。
原先感情就好的兩人,因為年齡漸長而需避嫌,兩人再不能光明正大地見面獨處,那種突然被割斷友情的茫然感覺,到今日她還記得。
即使偶爾見到面,身邊也必定會圍著很多人,再不能像以往那般自在的談天說地,她不能說是不遺憾的。
若非她已及笄,家里急著給她找尋結親的對象,她可能會任著這淡淡的遺憾蔓延,但她不想嫁給一個陌生人,與其嫁給一個不知道高矮胖瘦、性情、脾氣如何的陌生男子,她寧願嫁給從小一起長大,一直對她很溫柔呵寵的許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