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他竟說會壞了她的名聲?!
「你還好意思說會壞了我的名聲?」裴若衣不可置信地瞪大一雙明眸,「是哪個人第一日就剝了人家衣裳替人家洗澡?」
「呃……」全佑福無話可說。
「我以為你是個豁達的男子漢,沒想到比我一個女人還婆婆媽媽。」她眼圈說紅就紅,「你若那麼不甘願與我同處一室,那我走就是了,這本來就是你租下的房子,我是鳩佔鵲巢,厚臉皮地賴在這里,讓你去睡柴房,我在金絲玉縟上能睡得安穩嗎?」
「不是,不是,我沒說不願意跟你同處一室,我怎麼會不願意跟姑娘同處一室呢?你別哭,別哭……」
天只,這小人兒生來就是水做的嗎?又愛哭又讓人捉模不定,听她細細的啜泣聲,一張淚濕小臉委屈的瞧著他,看得他心疼得不得了,又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討她歡心,他……他快瘋了啦!
「那你是答不答應?」她一面哭一面拿委屈又哀怨的媚眼兒瞪他。
「我答應我答應。」全佑福豎白旗投降。
他從懷里掏出一塊略舊的白絹帕,輕拭她小臉上的淚痕,「你別哭好不好?瞧,擦得臉皮都紅了。」
「誰讓你欺負我?」她乖乖依他,任一雙薄扇大掌笨拙抓著絹帕,擦拭那堪堪只有他手掌大的雪白小臉。
他身材高大又厚實,為了配合她的嬌小,半彎著腰,一只粗壯手臂輕輕扶著她縴腰,像是把她整個人圈在懷里似的。
兩人靠得太近卻誰都沒覺得不好意思或古怪,像是合該如此,自然得不得了。
「痛啦。」她嬌喊,眉心微皺,小嘴一撇,可愛表情讓他只知傻愣愣呆瞧。
「呆子。」她啐,眉眼間風華流轉,嬌俏逗人。
他只覺得厚實左胸一陣怦怦鼓動,咚咚咚、咚咚咚,捶得他方寸大亂。
「怎麼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干嘛不說話?」一雙水靈眸兒滴溜溜輕轉,把全佑福的魂勾去了一大半,好半晌也回不了神。
她……真好看呀,就是太好看了,他才不敢跟她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說男子漢在外行走,不需拘泥于小節,可她是個清白的小姐,以後該配的是更好的人家。
他這樣的人……不能污了她的名聲……
想著想著,他眼神黯淡下來。
裴若衣以為這男人屈服了,後來才知道她想得太簡單了。
人是每日都來了,可他總是忙到很晚很晚才來,她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睡得迷迷糊糊間,確實有听到他的腳步聲,心里想著明早再和他打招呼,可不管她多早睜眼,他都已經上工去了。
她就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果然--
裴若衣蹲子,無可奈何地看著坐在走道里的男人。
他盤著雙腿席地而坐,雙手交扣環胸,挺直的背脊靠著牆壁,身上披著一件又薄又舊的軟裘,呼吸平穩,顯然已經睡著了。
原來,這幾日,他都睡在她的房門外。
裴若衣雙手抱膝,看著他安詳平靜的睡容發呆。
這男人,還真是一根不折不扣的木頭,她都說不在意了,他竟還能這麼固執,一心不想破壞她的名聲。天知道,那些虛名她在做貴族小姐的時候就已經不是那麼在意了,在這荒僻的邊城,又有誰還在意她是不是金枝玉葉的千金大小姐呢?
誰會沒事嚼她的舌根?那個手腳勤快俐落的店小二?還是只認銀子,整天埋頭拚命撥算盤的掌櫃?又不是吃飽了撐著的?!
真是個呆子!
看著看著,她蹲得有些累了,索性坐到他身旁,一陣風吹來,她覺得有些滾,不多想的自然往身邊那個渾身散發熱氣的男人身上靠。
嗯,這樣好多了。
很舒服,很溫暖,很……安全。
那種美好的感覺,讓她難敵睡蟲,三兩下就被周公老爺爺纏去下棋了。
有什麼,一直在鼻尖拂動,有些癢,卻很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很像他心愛姑娘身上的香味,讓他幾乎感覺到幸福。
他以為是夢,舍不得睜開眼楮,但想到他必須盡早醒來、在心愛姑娘還沒有醒來的時候盡速離開--他掙扎著打開雙眼,即使他僅僅才睡了三個時辰。
一雙布滿血絲的虎目略略閉了閉,以減輕眼中酸澀的困意。
他感覺到身側有個軟軟的、香香的東西靠著他,很溫暖,又不會太重。
不知從哪個方向刮來的風,向他的鼻尖吹過一縷發絲,香味沁心,再看向肩膀上那睡得香甜的粉紅小臉。
噢,被她發現了!
她什麼時候從房里出來的?他是睡死了,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她只披著一件單薄的外裳,怪不得會一個勁兒地往他懷里鑽,小手緊抓著他身上的軟裘,真是可愛的小東西。
沙洇邊地八月的天氣,晚上雖涼了些,但對他來說卻是正好,可身邊這小人兒身子仍弱,自然有些畏寒。
想到她竟陪他在這風口里吹了一夜,全佑福就心疼得緊,想立即把她抱到床上,又怕動作太大吵醒她。
只好盡量小動作的把她半抱進懷中,用軟裘把她從頭包到腳,只露出一張美麗粉女敕的小臉。
他心滿意足地擁著她,傻傻看著她可愛的睡顏。她醒著的時候,他不敢多看她,生怕她察覺出自己的心思,只要在她的身旁,他就要拚命努力壓抑自己心中的貪念與奢望。
能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真好。
他不用再像平時一樣,故意低下頭掩飾眸底對她深深的眷戀。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細細打量她的彎月眉,她又長又彎的羽睫、挺直的秀鼻、紅潤小巧的朱唇,還有那雪白誘人的縴細香頸。
心里噴涌出一股想要擁有她的強烈渴望,好想好想讓她完全成為他的、好想好想啊,這樣算是天大的奢求嗎?他……可以嗎?可以成為她的依靠嗎?
他反反覆覆在心中問自己,快要抑制不住心底狂野的渴望。
「爺,您……」
店小二的輕聲呼喚近在耳邊,全佑福茫然地抬起頭。
店小二依規短,每日寅正時起身,先上上下下巡視一遍,以防有貴客早起要人伺候而找不到人,接下來就是基本的打掃、擦洗工作,這幾日,他多了個新任務,就是叫醒全佑福早起去上工。
可今日,這位爺不像前幾日般孤身一人睡在走道里吹冷風,現下人家懷里可還抱著嬌滴滴的姑娘呢。店小二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趨前低聲詢問全佑福。
原來是店小二!全佑福茫然的思緒瞬間回籠,怕對方吵醒懷里睡得正酣的小人兒,他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店小二不要出聲。
店小二識相地放輕腳步離開。
芭然不想吵醒她,只能陪著她再多睡個一時片刻,全佑福閉上眼眸,摟緊懷中的人兒,靜靜睡去。
大半個時辰後,東方透出淡淡曦白,裴若衣感受到光線的變化,皺皺鼻頭,揉著眼楮懶懶轉醒,眨了眨仍有些霧蒙蒙的大眼,面對著大片溫暖厚實的胸膛,嚇一跳,頭猛一抬--
「小心一點。」一只溫柔大手及時蓋上她的額頭,厚厚手掌讓她在撞上他堅硬下巴時,感覺不到一絲痛意。
「討厭,是你先嚇我一跳。」她嬌嗔,典型的惡人先告狀。
他不計較,憨厚一笑,溫熱的大手揉揉她雪女敕的前額,關心地問︰「有沒有撞痛你?」
她臉紅了,飛睨他一眼,小手拍掉他手掌。
「誰準你自作主張地揉我的頭?」一雙水靈靈大眼晃了一圈,身上不知什麼時候披上了軟裘,不用想也知道是他,視線再下滑一點,臉蛋驀地涌上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