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賈 第18頁

老實的全佑福本來想推辭的,但想到現在身邊多了個嬌人兒,他還是接受了。

「多謝掌櫃。」

「沒事沒事。」薛掌櫃握手讓他走人。

全佑福出了玉食堂,便去消息靈通的二來家打探租房的事。

玉食堂包吃包住,工頭有專門的一間房休息,但他總不能把嬌滴滴的小姐也帶到玉食堂去吧?而且那里環境並不是很好,他還舍不得心上人吃苦呢。

他要盡自己所能,讓她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就算是傾家蕩產,他也再所不惜。

兩個時辰後,全佑福從二來那里租到了房,還聘了一個煮飯的粗使大嬸,把大嬸帶到租房處,囑咐她把房子打掃干淨後煮好晚飯,告訴她晚上會帶女主人回來便轉身離開。

在去找裴若衣的路上,他一雙粗眉皺得死緊。

罷才從二來那打听來的消息,要告訴給她听嗎?她能接受嗎?會不會……離開他?思忖再三,全佑福決定緩一緩再說。

一個月前,她住進了新家。

對,家,在經歷了這麼多波折苦離後,她終于有了一個新的家。

它雖然不算大,但是個很精致的四合院,有四間房,朱漆大門,門鼻上嵌著獸環,中庭的小小花圃被鵝卵石道分成兩邊,花圃中應時令種著秋菊和尚未結苞的冬梅,自然比不上佔地千項,雕梁畫棟的宰相府,但這里的一切更讓她喜愛留戀。

她好開心好開心,幾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布置新家上,親手做棉被套、枕套和宋單,用巧手繡上美麗的圖案,什麼花開富貴、牡丹爭艷啦,什麼鴛鴦戲水、白鶴展翅的,無不精致秀美、巧奪天工。閑暇時,她還跟著月嬸學剪窗花,把窗戶上貼得滿滿的,小小的四合院,到處洋溢著嘉悅的紅色。

全佑福本來是不打算住在這里的,他借口說玉食堂有他的房,她們兩個女人家有他一個大男人在不方便,結果裴若衣當場翻臉,又哭又氣又撒嬌,更是抓準了全佑福的弱點,向他哭訴自己害怕會有壞男人上門騷擾她,他這才留了下來。

「小姐,今晚上吃些什麼?全爺也快下工了吧。」月嬸掀開門氈,走進來請示她晚飯怎麼安排。

裴若衣放下手中正在納的鞋底,眨眨酸澀的眼楮。

「啊,已經這麼晚了。」

「是啊小姐,您做了一下午了,會傷到眼楮的。」

裴若衣羞澀一笑,她是看天越來越冷了,想越在初雪前給全佑福做一雙厚一點的棉靴。

她放下手中的針線,撥下玉頂針。

「全爺這段時間好像瘦了點,我想給他好好補補,他愛吃羊肉,給他做上一大鍋羊肉湯吧,多放些寬粉條和菠菜,湯汁熬得厚些,對了,你以前說你們老家那個叫什麼饃的,泡在羊肉湯中非常好吃的,大牛說他以前也吃過,很想再吃吃。」

月嬸笑著說︰「是壯饃,和這邊的炕餅差不多,又大又圓又厚,男人吃了,強壯無比。」

「對對對,就是這個。」裴若衣淺笑,「你多做些,他明日上工,中午又不回家,我怕他在掌櫃那吃不飽,讓他用食籃帶些去。」

「小姐不是討厭羊羶味嗎?」

「哪、哪有……我、我已經可以吃啦。」她忍不住翹起嘴,「全爺愛吃什麼我就愛吃什麼,月嬸不準再雖唆了啦。」

「好好好,都听小姐的。」月嬸帶著周侃笑著道,轉身去廚房煮飯。

月嬸走後半天,裴若衣臉上的羞紅才消散些,她抱著手中快要納好的鞋底吃吃傻笑。

全佑福進門來,便見她這副嬌態,勞作過度的肌肉瞬間放松,疲態一掃而空。

「在開心什麼?能讓我知道嗎?」

一听見熟悉的低沉嗓音傳來,裴若衣唇角翹得更高,迎視他的雙眸燦若流星。

「你回來了。」

「嗯。」

「過來休息一下,月嬸正在煮你愛吃的壯饃羊肉湯。」

他依言坐到暖炕上,接過她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

「你坐過來些。」她嬌笑著招手喚他。

他不敢反抗,乖乖坐過去。

裴若衣帶著神秘笑容,縴縴玉手在裝滿針線、布頭與繡件的繡花竹籃里模出一只荷包,「這個給你帶在身上,我前些時候去土地廟求了平安符,我把它放在荷包里了,你帶在身上,可保平安。」

「給我的?」他小心接過,忍不主愛惜地模了又模。

荷包是寶藍色絲緞外料,略呈心型,針腳細密扎實,兩邊綴著同色的短穗,緞面上繡著一條五彩雲龍,神靈活現,仿佛快躍然而出。

「喜不喜歡?」瞧他那闔不攏一張呵呵傻笑的大嘴樣子,像是得到什麼無價寶似的。

「喜歡喜歡,喜歡極了。」他歡喜得翻來覆去地瞧,「我從來沒有收過禮物呢,你放心,我會當寶貝一樣好好收著的。」

裴若衣鼻頭一酸,差點沒掉下淚來。這可憐的大傻牛,好會害她想掉淚。她又挨近他些,從他手中拿過荷包。

「你一個大男人,又是工頭,比不得那些富貴公子哥,不好把荷包掛在腰帶上,就收在胸口的里袋中吧。」

「嗯,你說什麼都好。」

他毫無異議,乖乖坐著讓她一雙小手睡開前襟,珍而重之地把荷包放入內袋中收妥,她又仔細地把他的扣子一顆顆扣回,忍不住嘮叨。

「你穿得太少了,這里比京城冷好多喔,不過仲秋的樣子,天色就早早黑了,別人家都還沒劈柴燒暖炕呢,我就急急讓月嬸燒了,我好怕冷呢……」

紅女敕的小嘴絮絮叨叨地說著瑣事,他卻一點都不厭煩,他喜歡听她說話,喜歡她用命令的口吻叫他做這個干那個,喜歡她使小性子的樣子,喜歡她對他好,更喜歡她向他撒嬌。

他的痴心妄念,隨著兩人共同生活的時日增加而日漸茁壯,他不再一沾枕就能很快睡去,常常整夜想著她、念著她,然後因不能擁有她的空虛而心痛無眠。

「呆啦?」縴縴食指點了下他寬寬的額頭,裴若衣嬌笑著調侃他,「月嬸在叫吃飯呢,平時不是早早就尋去外廳了嗎?怎麼今天那麼不積極了?在想什麼?」

艷若桃李的雪女敕小臉湊到他眼前,水汪汪的媚眼兒里全是甜甜的笑意。

他一張黝黑大臉照例紅透,抓抓腦袋,憨笑道︰「沒有。」

「那還不快去吃飯,保子。」

裴若衣輕啐一口,從暖炕上下來,穿上繡鞋,隨著他來到外廳用飯。

她沒看見全佑福背過身時,臉上瞬起的凝重。

兩人坐定後,月嬸端上一大陶盆羊肉湯,隨後又用鐵盤端來厚厚一疊有十幾張之多的壯饃。

羊肉湯上浮著薄薄一層乳白色的羊油,散發出近似羊女乃的味道,吃慣的人認為這味道鮮香無比,吃不慣的人則覺得羶味太重。

「小姐特意囑咐我把湯汁做得厚些,我又自作主張地加了些羊肺和香菇,羊肺很鮮女敕的,腥味也沒那麼重,小姐不能吃羊肉就吃羊肺和香菇。」月嬸邊說邊端上幾道腌漬小菜。

全佑福早已聞香而動,拿過一個空的大碗公,舀來厚厚一碗羊肉湯、寬粉條、羊肉、羊肺、白蒜、香菜、波菜、香菇、粉的、白的、黃的、錄的,好不誘人,他也很能吃辣,挖上一大勺紅辣油,把又厚又硬的圓餅壯饃撕開,泡到羊肉湯中,唏哩呼嚕,大嘴一張,大半碗就嗑下肚去。

裴若衣驚得小嘴微張,月嬸先笑開了,「從沒見過全爺這麼能吃的男人,一張大嘴吃四方後肯定有福氣。」

賓熱的羊肉湯剛下肚,他額頭上立刻冒出汗珠,被月嬸這麼一說,全佑福不好意思的嘿嘿憨笑兩聲,「我就是能吃,我爹娘還在世的時候,也這麼說過我,我那些兄弟小的時候都怪我太能吃了,大伙一吃飯,在桌上搶得可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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