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飯碗不好捧 第18頁

七不放。

「放開!」她隨手一推,沒想到他往後一退,竟沒站穩,仰天倒了下去。

寧又儀目瞪口呆,想要去扶他,剛搖搖晃晃走了兩步,腳下一軟就要摔倒,反而是七爬起順勢抱住了她。

心怦怦急眺,她拚命忍住痛,急問︰「怎麼了?你怎麼了?」

「沒事,絆了一下。」

她只不過右臂隨便揮了下,綁著樹枝的斷臂能有多大勁?寧又儀舉起右臂,正要以此反駁七,卻發現固定右臂的樹枝一小段被血染紅了。

她左手伸出就要解他的黑袍,卻被七攔住。他緊了緊袍子,輕描淡寫道︰「沒事。」

指尖的一抹鮮紅刺眼無比。她一直聞到濃濃的血腥味,本以為是自己衣服上傳來的,沒想到是來自七的身上。

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你的心跳得太快了……我沒事,你不要激動……」

「怎麼了?」根本不听他在說什麼,寧又儀用力的推他的手,嘶聲道︰「你到底怎麼了,受傷了對不對?你給我看!你……」突然一口氣換不過來,心口尖銳地痛起來。「啊……」

一股溫厚的內力從後背傳來,護住她疲累的心脈,讓她的心跳一點一點平復下來。

寧又儀無力地睜開眼,看著他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眼一眨,淚就滑了下來。

「你……不要瞞我……」

「是我不好,我不該瞞你。」七深吸口氣,「你要看,我就給你看,不要激動好不好?」

寧又儀點點頭。

黑袍里,是七初進天牢時穿的衣衫,早就破成襤褸,道道鞭痕觸目驚心;腰際綁著一圈布條,已被血浸透,不知道是什麼傷。

那麼多的血「怎麼沒上藥?」

「用完了。」

她指尖的小刺傷都上那麼厚一層藥,能不用完嗎?自己竟然還在他身上躺了一夜一日。寧又儀根本冷靜不下來,她伸手探他的額頭,溫熱的,不燙,再試了試自己的,一樣的溫熱。難怪她一直覺得冷,七卻說她情況不錯沒有發燒,因為他自己體溫也是那麼高!難道他要跟她比誰燒得更厲害?

心跳如擂鼓,她的淚傾瀉而下。「回歲波城,快回歲波城。」她輕輕說道。

第6章(2)

夜黑得很快。

她不知道七抱著自己走了多久。她常常陷入昏睡中,偶爾醒來,七總是在不斷地走。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催他走快一點,以便快點到歲波城好治他的傷,還是要求他多歇會,不要太累。他甚至拒絕背她,他說,那樣會壓到她的傷口。

「七……」

「嗯。」

「今天下午太陽真好。」

「嗯。」

「你會不會忘記?」

「不會。」

「一輩子不許忘記哦。」

「好。」

真好啊,這麼容易就騙到一輩子的誓言。

抬眼望去,歲波城就在不遠處,月色皎潔,潔白的祭台泛著銀光,靜謐而安詳。她終于回來了……從歲波城開始,在歲波城結束,未嘗不是個圓滿的結局。

寧又儀仍住在她自小住邊的景鸞宮內。宮內陳設未曾變過,仍是她出嫁前的布置,她躺在床上,望著帳頂的一朵桃花發呆。

這百花帳由彩線織成,花開百朵,絕無重復,織工極其繁復,是當年金烏太子與她訂婚的聘禮之一。她日日掛著,極少取下,看著它,就像看著太子;對著它說話,就像對著太子說話,每一朵花里都藏著她的甜蜜心事。那朵桃花正好在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便听了她的第一樁心事。

——殿下,你的傷有沒有好?痛不痛?一定很痛,因為我也很痛。殿下,你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啊……

後來,她很少去看那代表疼痛的桃花。

此刻,寧又儀望著桃花,似乎听到它在說——七,你的傷有沒有好?痛不痛?

一定很痛,因為我也很痛。七,你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啊……

哦,花兒都好聰明,知道它們藏的每一句話,都是她對七說的,不是太子驊燁,是七。

「又儀,吃藥了。」

白發蒼蒼的寧王親自給女兒端來藥汁。

「父王,對不起讓您受驚了。」

「傻孩子,你又沒做錯事。」寧弘遠撫著她的臉,嘆息道︰「看看你,出嫁時多好,現在瘦成這樣。」

「父玉不要擔心,女兒一定會快快好起來。」

寧弘遠扶她坐起。「先喝藥吧,別涼了。」

「好。」她接過碗,一口喝干。「父王,我是不是很乖?」

「乖,我的又儀最乖了。」寧弘遠抹抹眼角的淚,勉強笑道︰「嫁了人就不一樣,以前要你喝藥,比登天還難。」

寧又儀淡淡笑道︰「女兒長大了嗎?」

「對對,長大了,懂事了。」寧弘遠有些欣慰,「又儀啊,太醫說你的傷好好調養就沒問題,父王總算放心了。」

寧又儀垂下眼眸,避開父王的視線。「父王,我不會有事的。」

寧弘遠嘆道︰「沒事就好。那天在城頭看你中了那一箭,父王……幸好沒事。不過,又儀,驊燁他畢竟是你的夫君,你可不要對他有什麼想法。」

「不會的。」她淡淡道。

「唉,他心里也苦得很,整整等了一天你的消息,結果他前半夜出城,你後半夜就回來了,剛好錯過。現在他應該接到你回來的消息了,總算可以放心了。」

現在,驊燁近況如何,寧又儀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她所掛心的是七的消息。

「父王,救我回來的……」

「哦,那侍衛啊,還好還好,太醫去看過了。」說到七,寧弘遠滿是感激。

「真是難為他了,受了那麼重的傷竟然還能救你回來。你說,要怎麼謝他才是?」

寧又儀稍稍放心,听到父王說要酬謝七,不由得動起心思,沉吟道︰「他是太子的近身侍衛,金銀珠寶肯定不缺。」

「是啊,這救命之恩,怎可以用金銀論價。」

「要我說,父王啊——」寧又儀握住案王的手,輕笑道︰「他和女兒在一起一日一夜,女兒覺得他很好,父王沒有兒子,收他為義子好不好?以後女兒不在了……父王也有人陪伴。」

寧王膝下冷清,只有寧又儀一女,不然也不會輕易將國家奉送給金烏皇朝,此時听到女兒的建議,不由得心頭一振。此時寧國大權幾乎全由驊燁掌控,他只需在宮中頤養天年,有個孩子陪著,畢竟熱鬧些,「不錯、不錯,這個辦法好。可惜即便我傳位給他,他得到的也不過是個虛名。」這也是他無子也無王親貴冑主動提出過繼的原因,十年前,這寧王位置的壽數就定了。

「他不會在意這個的。」她很清楚,七根本就是無欲無求,死了最好的那種人。若說他缺什麼,那自然是親人的關愛,真希望七能活得開心啊……

「好。等太子回來,我就向他提。」

見父王同意,寧又儀微微一笑,欠身道︰「恭喜父王。」

「何須多禮,哈哈——」望著女兒笑盈盈的眸子,寧弘遠終于露出連日來的第一個笑容。

沒想到,日子一天天過去,寧又儀病情不見好轉,竟一天比一天虛弱。到了第六天,湯藥已不能進,眾太醫輪番看了數次,也不知何故,更沒有什麼辦法。

寧弘遠憂心如焚,恨不得整日整夜都坐在女兒床邊看顧著。

「又儀,你一定要撐住啊,太子正帶了神醫往歲波城趕來,後日一定會到。」

見女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輕輕點了點頭,寧弘遠忍不住老淚縱橫。「太醫說是風邪入侵以致虛寒,可這寢宮里密不透風的,哪來的風邪?這幫庸醫!」

門外有人報道︰「七求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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