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飯碗不好捧 第24頁

驊燁重新坐回床邊,想模模寧又儀額頭的腫包,抬手卻又不敢去踫,他楞楞地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為什麼剛才竟做出那樣狂暴的事。

他本來只想好好觀察一下建安和七,但顯然,他們之間的確不大尋常,如果真的沒什麼,絕不會這樣刻意冷淡。于是,一樁樁一件件,從今日她在暖閣里的那溫柔的笑,到她和七單獨相處的一天一夜,再到她一直隨身佩帶七的匕首……他越想越怒,直到再也無法自己。

此刻冷靜下來,驊燁從頭把這些事細細想過,卻是越想越心寒。狂怒之下,他的話或許有錯失之處,但,他現在肯定,七在她心里絕非一般侍衛,她的心里,真的十年前就有七了?

不!驊燁用力搖頭。建安,你是我的太子妃,你——永遠都是我的太子妃。他默念著這句話,只覺心碎欲絕。他無法騙自己,他知道,在那暖閣里,建安,他的建安,那最溫柔、最動人的笑靨,不是為自己而開。

「建安,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驊燁在建安身側躺下,如他以往一直做的那樣,輕輕攬她入懷。

仿佛感受到他的氣息,寧又儀突然喃喃道︰「不要……殿下……」雖然在昏睡中,依然有淚自眼角滑下。

她怕,她怕他。驊燁黯然的縮回手,望著她又重新陷入沉睡,心中清晰地知道,不管她有沒有喜歡過他,這一次,他徹底傷到她了!

驊燁,你自作自受!他狠狠地罵著自己,卻不能讓一切從頭來過。

去找安勝之的路上,七一直回想著在景鸞宮時太子說的每一句話,和說話的語氣。憑他對太子的了解,他知道,太子肯定有所疑心了,此次讓他去景鸞宮,就是一次試探。不知道太子是從何懷疑的,但以太子的犀利,只要發現一點可疑之處,抽絲剝繭,定能推斷出所有真相。

七停下腳步。他不怕太子知道,他怕的是,承受太子怒氣的,只有太子妃一個。沒錯,太子驊燁素來冷靜自持,極少發怒,但這次絕對是對他的一次重挫。自信、傲視天下的太子所深愛的太子妃,心里竟然沒有他,太子——一定很難受。

七嘆氣。其實他從來沒有永遠帶走太子妃的意思,他的承諾,是太子妃以死相逼的結果,他肯定會做到;但他早有盤算,一定會讓她心甘情願地回到太子身邊——這是他的職責。

七快步往回走去。無論如何,這件事的責任都在他,他不能讓太子妃受到波及。

七剛走到景鸞宮外,只見夏永曦氣沖沖地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擦淚,軒轅真在一旁勸著什麼。這種場面其實有些尷尬,但此刻夏永曦從景鸞宮出來,實在給他不好的聯想,七上前一步,道︰「軒轅兄……」

軒轅真還未作聲,夏永曦就氣呼呼地說︰「七,你家太子怎麼這樣……他怎麼下得了手?」

「太子……他怎麼了?」七小心地問道,心里陣陣抽緊。

「他……」

「永曦!」軒轅真輕喝。

「反正,太子是我見過最狠心的人!」她一跺腳,快步跑開,軒轅真無奈的跟上。

軒轅真不讓妻子說,自是有他的道理,按說,她看到的是不能隨便亂說,但她這樣說個一句半句更讓七放心不下。

他在景鸞宮外站了一會,終于下定決心。他躲過重重護衛,悄無聲息地來到後窗下,整個人倒鉤在屋檐下,藉以隱住身形,屏息靜听屋內的動靜。

他听到寧又儀的呼吸不大平穩,卻應該是睡著了,他略略放心,接著,他听到太子在問——

「建安,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只這一句,七就呆了。

太子的聲音哀傷欲絕,他分明就是知道了答案,卻不甘心,仿佛溺水的人死死抓著一根稻草,不肯放棄最後的希望。

太子,七絕不負你。

他不再听下去,又悄悄離去,繼續去找安勝之,至于那封密信——太子應該是讓安將軍把自己軟禁起來,等他有了決斷再處置自己吧——七決定依舊將密信交給安將軍,就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可是七身上的那封密信根本沒起到作用。

七和安勝之就如何捉捕瑰月公主一事一直商議到天亮,差不多所有細節都已敲定,七正想著安將軍還有什麼辦法不著痕跡地拖住自己,突然十一匆匆而來,將另一封密信交給安勝之。

安勝之看完哈哈一笑,本來緊張的神色頓時放松,拉著七和十一道︰「天都快亮了,來來來,好久沒聚在一起,我們三個比比劍法。」

太子……這麼快就放過了自己。

七不由得有些捉模不透,舉步跟上安勝之和十一,往練武場而去。直到過了很多天,他才確信,太子不會再找自己麻煩。

他听說,太子和太子妃大吵了一架。

他听說,太子依舊對太子妃很好,但太子妃似乎有些怕太子,總要翡翠或軒轅夫人陪著她。

他听說,景鸞宮當差的人常听到太子的嘆氣聲。

七听說了很多關于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每一件,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只能听說,卻無能為力。

現在,寧又儀的確很怕驊燁,只要他的手一伸向她,她就會不自禁地想到那晚他用力撕開她衣衫的情景。甚至,只要看到他的眼,那雙靜如深淵的眼眸,她都會情不自禁地發顫。

手臂痛得她整晚睡不著,要靠麻沸湯才能入眠,其實她自己很清楚,並不完全是因為傷口痛——當初,她心口的傷比這也好不了多少,但她從來不需要用藥來忘記疼痛——她是害怕,怕睡著了,太子又會突然撲上來。她,不敢睡。

她自己也覺得這樣的念頭很可笑。她明白,那天太子只是一時沖動,按照他平素冷靜的性子來說,再發生這樣事的機率很小。但是,她就是不由自主地害怕,這種怕深入骨髓,讓她不知道怎樣才能忘記那一幕。

驊燁仍和以前一樣,細心體貼地照料寧又儀的飲食起居,什麼事都一手包辦,就算寧又儀常常怕得渾身發抖,他也強硬地照做不誤。

他要用這種方式讓她知道——他驊燁要做的事,包括要的人,就一定是他的,他絕不會放手!

他每天沉默地做著這一切,溫柔地勸寧又儀喝水、吃藥,但他從未對那晚發生的事解釋過一句。沒有請求原諒,也沒有替自己辯白,他就像完全忘了那天的事。

他是——不敢面對,他驊燁,終于也有了怕的東西。

那個晚上,他把一切想得太清楚了,他看到的、他沒看到的,他通通猜了出來。他自己的感情、建安的感情、七的感情,他都看得一清三楚。所以他讓十一去送信放了七,七何其無辜。但他不無辜嗎?這場靶情里,誰又比誰好一點?他看透了每個人的心,可結果只讓他自己肝膽俱裂。

正因為再明白不過,他才不願意去相信。太痛了,那句「建安,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太痛了,他沒辦法再去想第二遍,沒辦法去听她親口說出的答案。所以,他寧願看著她對自己的懼怕,也不願意解釋一句半句,就這樣好好地照顧她,這樣就好。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寧又儀身體總算慢慢好起來了,軒轅夫婦告辭回了平遙城。他們一走,景鸞宮中少了夏永曦的活潑聲音,更顯冷寂。

轉眼間進入臘月,臘八那天恰恰是寧又儀十九歲生辰,寧弘遠找驊燁商量為女兒過生辰的事,驊燁一口同意。能夠有個熱鬧的名頭,總是好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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