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一段時間,不一定要離婚。」他的溫度開始回升,反掌握住她的手。
「如果不離婚,你還是會用婚姻的標準來檢視我們之間的一切。」她說。葉剛望著她了然眼神,一股怒氣再度直沖上腦門。
「你要離婚就離婚!你都已經不在乎這段婚姻了,難道還要我苦苦巴著你嗎?」葉剛別開眼,沒法子再看她波瀾不興的臉孔!
那是一種酷刑!
他垂頭看著自己猙獰的十指關節,听見自己痛苦的喘息聲。
「我在乎婚姻,但我更在乎你,所以,我不要你因為我而受折磨。」她撫著他的手臂,輕聲說道。
葉剛啪地一聲揮開她的手。
舒以柔沒退縮,只是靜坐在原地承受著他的怒氣。
「我可以答應你辭掉書店工作,陪著你到大陸工作。」她搗住他的唇,不給他說話機會。「但是,這樣的改變不是根本之道。若是日後,你還有其它要求希望我依樣遵從,我要完全照辦嗎?那樣的我,還是舒以柔嗎?」她定定望著他,嚴肅到眉頭都皺了起來。
「你把一切想得太嚴重了,也許你會在別處找到一片天。」他說。
「依照你對我的佔有欲,我的那片天只會是葉剛。所以,我才希望給彼此一些時間,你要學會放手,我則要學習讓我的世界與你有更多重迭。」她說。
「我只給你半年的時間。」他從齒縫里迸出話來。
「是給『我們』半年的時間改變,因為這段婚姻,不是只有我有問題。」她馬上糾正了他。
葉剛瞪著她,直到這時才算清楚了兩人的分歧何在。
她認為她不會思念,認為她可以安然于聚少離多的婚姻里,他的緊迫盯人,讓她覺得被限制了。
而他認為愛一個人,就會想和對方朝夕相處!
這樣的一場戰役,在乎多的人總是要傷痕累累的,他又怎麼有法子不敗下陣來呢?
葉剛霍然起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他好希望分手之後,她也會嘗到同他一樣的相思,就算這樣的相思會先逼瘋他,也沒關系。「我明天會找律師談離婚。」他冷聲說道。
「嗯。」她看著他嚴峻神態,心痛如絞,但她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她愛他,希望和他白頭偕老,這事並不會改變,需要改變的只是他們對待彼此的方式。
如果他們真的適合在一起,他們還是會在一起的。舒以柔指尖刺入掌心里,眼神卻堅定地看著他。
葉剛別過頭,轉身——
走向客房。
幾天之後,葉剛和舒以柔簽字離婚。
他把房子留給了她,在離婚這一天搬進了飯店。
第7章
鈴鈴鈴鈴——鬧鐘震耳欲聾地響著,活像看到凶殺命案的人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然而,躺在臥室里KingSize大床上的舒以柔,仍然一動不動地躺著。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舒以柔拉過被子覆住胸口。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鬧鐘叫到喇叭顫抖,聲嘶力竭到快解體的前一秒,舒以柔總算睜開了眼。
昨天失眠到凌晨三、四點才睡,好像才睡著就要起床,好累啊。
她緩側過身子,抱著枕頭,用一種按下慢速播放鍵的速度起身,再慢吞吞地按掉床頭櫃上的鬧鐘,最後又徐徐地躺回床上。為什麼沒人關掉鬧鐘?葉剛為什麼不在?舒以柔擰起眉,就連兩道眉毛互相靠近一事,也用掉將近一分鐘。
啊!今天是她離婚的第一天。
舒以柔垂下水眸,清秀臉龐瞬間籠上一層愁。
葉剛昨天已經搬出去,她現在是一個人住在這棟大公寓里。
所以,再不會有人先用圍巾裹住她,然後再把賴床的她抱到洗手間。
所以,再不會有人處處呵護著她、老是出其不意地將所有她想吃的美食全都變到她面前。
「唉。」娉瘦身子難受地又窩回枕被問。
但是,她有了自由。
不用再報告行蹤、不用再適應陌生的城市與床、不用應付葉剛對她的諸多不安心……這些才是她離婚的真正原因。
那她現在干麼悶悶不樂呢?
「你要自立自強,就像以前一樣。」她告訴自己。舒以柔拖著身子下床,用蝸牛速度朝著洗手間前進。「一個人沒什麼不好,真的、真的,沒什麼不好。」
舒以柔這樣告訴自己,卻在關上浴室門的同時,不自覺地輕嘆了口氣。
「唉……」
舒以柔擁有極端女性的外貌——從水潤瞳眸、吹彈可破的肌膚、到一頭絲緞長發,無一不柔情似水。但她個性里其實有著很灑月兌的一面,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一定會做好。所以,她才會毅然地離了婚。
而她既然決定要重新一個人過日子,她就不會再浪費時間去反悔或懊惱。
因此,離婚的第一天,在吃完一頓豐盛早餐後,她換上最愛的櫻花色印染長裙,套上白色棉衫、米色背心,再圍上一條五彩圍巾,把自己包得很溫暖之後,這才背著大布包離開家門。拜葉剛之賜,她所住的地方距離書店只需步行十五分鐘。嗯,一般人應該只要用五分鐘便可抵達。「其實,葉剛對我真的很好。」舒以柔撫著無名指上那個白銀婚戒,還是沒打算將它換到其它位置。
「但他對他自己太不好,他太缺乏安全感。」舒以柔擰了下眉,也很快地松開。
那是葉剛接下來要學習的課程,她沒法子為他承擔。她只能做好自己,在這半年內努力尋找能在未來與他並肩的方式。
舒以柔深呼了口氣,告訴自己今天是星期二,是洋書會的書肆,是她最愛的下標日。
她向來最喜歡對書籍估價完畢,寫下標單,放入信封的那一瞬間,應該要很開心才對。
舒以柔微笑著轉入神保盯一丁目的街道,經過吃茶室和幾間已開門的古書店。
空氣中飄著淡淡書香,而她即便已經看了這處古書坊幾百次,卻還是百看不膩。
「早安。」剛走出店門的加藤先生說道。
「加藤先生,早。您的腰痛好一點了嗎?」舒以柔緩聲問道。
「你推薦的漢方杜仲茶很有用,就是味道苦了點。」方臉的加藤先生手背在身後,一臉嚴肅地說道。
「華人有句古話叫做『良藥苦口』啊,祝您早日康復。」舒以柔對老先生一笑,繼續往前走。
加藤先生看著舒以柔一路飄向前,目光忍不住盯住她的腳,想破解一個千年古謎——
真是怪了,明明就看見舒以柔的腳一前一後地在移動,可是怎麼她走了老半天,他都把門口的繪本展示架擺出來了,她才剛走過兩間店?
「森津婆婆,早安。」舒以柔渾然不覺身後視線,一徑慢條斯理地往前。
「早安啊,最近沒有要出國嗎?」森津婆婆聲音宏亮地說道。
「對啊,短期內不會再出國,以後早上都會到店里坐鎮。」舒以柔搗住胸口,卻仍是壓不住里頭莫名的刺痛。
「這樣很好啊,要不要我晚上順便帶點森津家黃米飯團過去和你分享?」森津婆婆說道。
「謝謝婆婆。」舒以柔言畢,還貪嘴地咽了一大口口水,惹得森津婆婆笑了起來。
「好了,快點去吧,你還有一大段路要走。」森津婆婆說道。
舒以柔微笑地點頭後,繼續地往前走。
一路上,她努力地微笑,熱切地與其它商家噓寒問暖,好讓自己遺忘心頭不時會飄來的悵然,以至于當她走到店門口時,已經差不多是早上十一點了。
「怎麼這麼晚才來?」
舒以柔望著葉剛冷凝得沒有一分柔軟線條的臉龐,腦子頓時一陣空白,心髒卻瘋狂地激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