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風波之後,霍炎庭輾轉反側,娘從來不達目的誓不甘休,貓躲狗嫌鬼見愁不是說笑而已,再這樣下去水芙蓉定會深受其害,再說他不能對水芙蓉的情感無動于衷,也不能再對自己的感情視而不見。
他吻了她,那一刻,那個吻,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事!他做錯了,答應好要藏住的感情還是傾泄在她面前……他這樣的人,活該孤獨終老,而選擇守護他的傻芙蓉,只會浪費掉她美好的年華。
思前想後,霍炎庭決定在田春光再次出手之前,快刀斬亂麻結束這一切。
「什麼?!解約?這院子不租給我們了?李老爺,人不能言而無信啊!」三叔對著李老爺大聲嚷道。
「水老板,三叔三嬸,我也為難啊,我家小兒子急著分家,我也無法!為了彌補你們的損失,我原數奉還所有租金,再加上一萬兩白銀,算我賠給你們的。」李老爺呵呵陪笑。
「李老爺,我們可是簽了三年租約,眼下全紫溪城的人都知道芙蓉坊,我們的生意蒸蒸日上,你卻要斷了我們的活路!一萬兩有什麼用?我們的金字招牌比一萬兩值錢多了。」三嬸數落李老爺。
「實在抱歉……抱歉。」
水芙蓉看三叔三嬸急白了臉,她才緩緩道︰「看來李老爺也是有難處,好,我們搬,三嬸拾東西,三叔去城里問問誰家有一房子租給我們。」用了好些時間,她才遲鈍地厘清楚狀況,做出決定,她從不強人所難。
滿面愧疚的李老爺抹了抹臉,壓低聲音道︰「水老板,別找了,全城都不會有房子租給你的。」水芙蓉的寬宏大量令李老爺過意不去,他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別多走冤枉路。
水芙蓉怔了怔。
「姑娘,你是不是得罪那邊的人了?」李老爺指指青睚堡的方向。
水芙蓉大踏步地站到院門外,看了看巍峨的青睚堡,丟下句話,「三叔三嬸,等我回來。」她在路上租了馬車,一口氣沖到青睚堡的門樓前,守門的家丁一見是她,順利地給她開了門。
下了馬車,水芙蓉正好撞見路過的霍飛。
「霍飛,春光姊在什麼地方?」
「喲,是水老板呀,來得正好,夫人正在用早膳呢。」霍飛笑呵呵地道︰「你是來給夫人送吃食的吧?跟我來跟我來。」
霍飛大步在前,帶著水芙蓉在亭台樓閣綿延、道路交錯縱橫的青睚堡里疾行。
等來到田春光用膳的廳堂里時,水芙蓉已經氣喘吁吁了。
正喝著冰糖燕窩粥的田春光一見水芙蓉,沒好氣地瞥她一眼,昨天的帳還沒跟她算呢,她就自己跑來了,哼!
「春光姊,為什麼要趕我走?!昨夜里我說的都是實話,霍堡主什麼都沒有看見,你為什麼還要遷怒于我?」
「什麼?!跋你走?!」田春光暗暗吃驚!有人要趕她的未來媳婦走?誰這麼大膽啊?!
「對,趕我走,眼下整個紫溪城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所有房主都不肯把宅子貸給芙蓉。」
田春光一頭霧水地轉向霍磊,霍家老堡主搖搖頭,表示與自己無關。
此時,練了兩個時辰功夫的霍炎庭和霍岳庭一起來到父母跟前請安,見嚴肅著一張臉的水芙蓉,親切溫文的霍岳庭上前打了招呼。
而身著深藍勁裝的霍炎庭額頭還滴著汗,他不看水芙蓉,徑自坐到了一旁。
田春光瞄他兩眼,心里有了答案。
「雪梅,去把佟伯叫來。」田春光吩咐道。
佟伯很快來到含玉廳,向主子們問安。
「佟伯,听說有人要趕走我最寶貝的芙蓉呢?這事你听說了嗎?」
「這個……」
「去,喚人收拾東西,芙蓉,你別怕,我也不知道是哪個沒良心的要趕你走,這樣吧,你要搬出紫溪城,我們一家也隨你搬走,你看看哪中意,我們就跟你上哪去,磊哥岳庭你們說好不好?」她嚴肅的眼神一直落在霍炎庭的身上。
「好。」
「沒所謂。」
霍炎庭始終保持沉默,仿佛與他無關。
水芙蓉一時如墜五里迷霧,不是春光姊要趕她?那會是誰?能一時間就拿出萬兩白銀的非青睚堡莫屬呀。
「夫人,這……這可使不得呀!」佟伯躲閃著田春光的目光,哀怨地懇求道。
「只是我在臨走前有件事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誰要趕我的鎮山之寶離開?霍福霍沖,去問問守門的,昨日夜里到今日早晨都是誰出過大門。要讓我查到是誰私下胡作非為,我饒不了他!」當家主母的威嚴即刻爆發,正經起來的田春光,強悍得可怕。
佟伯撲通一聲跪在光潔的雲紋石上,渾身瑟瑟發抖。
「不用查了,是我叫佟伯去辦的事。」霍炎庭雙手負在身後,淡淡道。
田春光斜吊起杏眸瞪向兒子。
是他?昨日的事,讓他覺得很困擾了嗎?還是他以為她跟春光姊是同謀,所以要趕她走?水芙蓉暗自啄磨著。
一股酸澀的滋味直沖她的心間,喉嚨里干澀得難受,她听過他的心跳,親吻過他的唇,握緊過他的衣袖他說他要她幸福!為什麼他想趕她走?
她造成他的負擔,已經讓他無法負荷了嗎?
霍炎庭將她皺起的眉頭和紅了的眼眶盡收眼底,帶著那一萬兩,她一生便衣食無憂,後半生可以做任何喜歡的事,為何還要為他執著,守著他這樣沒用的男人,對他用情至深又是何苦呢?
尖尖的下額收緊,水芙蓉忽地抬起頭,面上一掃陰郁。
淺青的繡花鞋一步一步,勇敢的眼到霍炎庭面前。
「我只有三件事想說。一,我給你的感情,不求霍堡主有任何回應,哪怕你一輩子都視我為霍家煮食的廚娘也可以。二,昨日的事,春光姊的安排,事前我與你一樣全然不知。三,我明白了,我不會讓你為難!」
聞言,霍家人個個瞠目結舌,事情急轉之下,殺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田春光差點眼珠子滾落在地,水芙蓉
明白什麼了?為什麼她田春光不明白?難道她真要離開了?
英武陽剛的男人拳頭負在身後,握緊了又再放松,他想抓住飄然而去的瘦弱身影,可一切都晚了。
此後,水芙蓉言出必行,她沒有再在霍炎庭身邊出現過。
芙蓉坊還在那里,每天人潮如織,李老爺收到霍家主母的警告,哪里還敢攆人走?
飄出香氣的鹵蛋、燒雞、蓼花糖,還在那里,引來無數食客。
每天芙蓉坊特制的食物仍會定時送到田春光眼前,送菜的人是二牛叔。
水芙蓉從霍家人的視線中徹底消失,好似她從不曾存在。
她留下的痕跡,只有揮之不去的食物香氣還有霍炎庭內心的思念。
好幾次,他常無意識的走向芙蓉坊。
每次出門騎上龍駒,看見彪悍的龍駒,他就會想起大叫道貌岸然馬的那個人兒,她的眼神、她的冒失、她有些男孩子氣的眉毛,她口無遮攔地叫他黑面男……
從種種思念中醒過來,他人已經在芙蓉坊外。
驚慌和失落襲上心頭,他急急躲開,就怕在那敞開的院門中瞥見水芙蓉的身影。
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他越是抗拒,水芙蓉的影響就越大。心煩意亂中,他處理完堡中事務,便帶著霍光霍飛去牧場騎射。
誰知在回來的路上,找上門來尋仇的山賊余孽突襲了他,為了救粗心大意的霍飛,霍炎庭身中毒箭。
毒性發作,天旋地轉中,他用盡最後一口氣力,與霍光一起殺掉所有賊子,昏厥過去後,他被送回青睚堡北面的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