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氣壓在兩人之間彌漫著,印煒煒跺了下腳,覺得很煩躁。
「公車來了。」丁大川松了口氣,用力地揮手。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公車,並肩而坐,卻是無言以對。
其實,這一整晚,印煒煒都覺得好累,她想丁大川也是。
因為她看到他打了好幾個哈欠。
不過是沒趕上電影,所以他們才在公園里散步起來,誰知道會……那麼無聊呢?他們之間一向這麼缺乏共同話題嗎?
她討厭那種不自在的沉默,因此賣力地說著工作上的事,說著她鄰居王伯伯的黑道兒子最近威脅要給她好看——因為她也認同王伯不再接受化療,直接進入安寧病房的意願。
她對丁大川說得慷慨激昂,希望能得到一些共鳴。不過,丁大川卻像是隱世高人一樣,對于她經歷的那些生老病死,或有悲憫度化之心,卻只是懶洋洋地應和了幾句。
老夫老妻就會這樣的無言以對嗎?不是兩人就算安靜相對,也該有種安心了解的感受嗎?
印煒煒腦子里突然閃過聶柏倫的影子,她望著車窗里自己的倒影,突然覺得好悲哀。
她和好朋友之間有那種不需開口的默契,和男友之間卻是什麼都沒有。
「我要下車了。」印煒煒說道。
「小心點。」丁大川擠出一抹笑容說道。
「你知道我最近工作壓力很大,所以……」印煒煒聳了下肩,當成是道歉。在一起這麼久了,有些事不用說得太明白吧。
「沒關系。」丁大川搖頭,印煒煒卻已經開始往前走。
印煒煒下了公車,突然覺得空氣清新了起來,方才的煩悶也全都消逝無蹤了。
她心情極好地轉了個圈,鮮艷拼布長裙翩然飛舞了一圈。
慘了,莫非她現在適合一個人過日子嗎?
印煒煒踩上公園的紅磚道,長嘆了口氣,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自己住的公寓。
不會吧?!
印煒煒身子突然一僵。
她住的公寓門口正站著幾名帶著木棒、鐵棍的凶神惡煞。
帶頭的那個小平頭男人,就是那個這幾天威脅要給她好看的王伯的大兒子。
見鬼了,他以為威脅她就可以改變王伯進安寧病房的心意嗎?
王伯身體那麼虛弱,根本不適合做化療,而這個兒子希望延長王伯生命,不就只是因為王伯的遺產分配不合他的心意嗎?
好惡劣、好自私!
印煒煒氣到好想尖叫,但她氣歸氣,腦子可沒壞,她還不想被揍得鼻青臉腫,也不想在半夜對一群混蛋大吼大叫。
她走進7-11,打了電話報案,說家門前有流氓滋事。
那她接下來該去哪里呢?
印煒煒撥下丁大川的手機——通話中。
五分鐘後再撥——丁大川一樣通話中。
丁大川什麼時候變成長舌公了?
她的腿好酸,她覺得好累,她不想再繼續站下去了。印煒煒在7-11里又晃了十分鐘後,最後決定請他們代叫計程車。
計程車在三分鐘內到達,她很快地閃身上車。
「要去哪?」
印煒煒毫不考慮地便說出了「幸福」咖啡館的地址。
她此時能想到的人就只有聶柏倫,她知道他一定會懂得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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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幸福」早已打烊。
但對印煒煒來說,那可不是什麼大問題。她曉得聶柏倫和聶柏珍就住在咖啡廳上頭那棟大樓的十二樓A室。
畢竟,她是那間溫暖住處的常客。
印煒煒經過「幸福」咖啡廳,踏進大樓管理室。
她一身紅襯衫、寬版黑色腰帶,一件合身得像第二層肌膚的牛仔褲,很難不引人注目。
「小姐,好久不見啊。」管理員認出她來,笑著和她打招呼。
印煒煒心情很好,覺得只要有聶柏倫在的地方,氣場就是不一樣。
「哈,陳伯,你氣色不錯喔。要不要吃消夜,我去幫你偷渡。」印煒煒笑著大聲說道。
「感恩啦,我在減肥……」管理員往印煒煒身後看去一眼,馬上揮手招呼道︰「聶先生,印小姐來找你。」
「喔——十一點才回家!」印煒煒大聲地戲謔地回頭,又馬上吐了吐舌頭。
聶柏倫不是一個人!
他身邊站著一個穿了件米色及膝洋裝的長發女子。
長發女子看著印煒煒,臉色並不和善。
印煒煒心里無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與失落,以至于她一時之間竟沒法子擠出一個笑容。
好你個聶柏倫啊!她把他當成好友,他卻偷偷交了女朋友也不說上一聲,實在太可惡。
印煒煒將胸口突然窒悶的情緒歸咎于此,于是很快地便收拾好她的情緒。
她絕對要好好敲他一頓竹杠,懲罰他!
「怎麼還沒回家?」聶柏倫看著印煒煒,眼神相當銳利。
「你的女朋友嗎?好漂亮喔,氣質又好。」印煒煒沒回答他的問題,換了一種雀躍語氣,用力地稱證道。
「謝謝。」周念綺低聲說道,仍然緊挨在聶柏倫身側,沒去解釋他們其實不是男女朋友。
聶柏倫也沒接話,斯文臉龐讓人看不出真實情緒,但黑淨眸子卻始終膠著在印煒煒身上,知道她這麼毫無預警地跑來,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
「柏珍在家嗎?」印煒煒問道。
「在。」
「你女朋友在,我上去方便嗎?」印煒煒直截了當地問道。
「當然方便,先上樓再說吧。」聶柏倫伸指彈了印煒煒的額間。
印煒煒笑開來,非常主動地走到聶柏倫的另一側,反射動作地想要伸臂摟人時,她才突然發現「某人」臉色不太好看。
她吐吐舌頭,乖乖地把手背到身後。
周念綺挨近了聶柏倫,小聲地說道︰「學長,我突然好想吃永和豆漿喔。」
「我去買吧!」印煒煒舉手毛遂自薦,認為她至少該當個識趣的電燈泡。
「我陪你去。」聶柏倫說道。
印煒煒和周念綺同時僵住了。
「你不是說有點不舒服,想去我家休息嗎?我先送你上去。」聶柏偷看著周念綺,黑眸中卻有種不容人拒絕之堅定。
周念綺還能說什麼呢?也只能咬著牙點頭。
站在一旁的印煒煒,心情卻突然飛揚了起來,因為她有很多話想跟聶柏倫說啊。
印煒煒忍不住笑了,酒渦迷人地閃動著。
聶柏倫見狀,唇角也微揚了。
周念綺看著那兩人默契十足的對望笑臉,不悅地抿緊雙唇。
「放心吧!我對他沒有非分之想。」印煒煒舉高雙手做出投降狀。
周念綺聞言,勉強擠出一抹柔笑。
但聶柏倫的笑容卻在不知不覺間隱沒了。
是啊,印煒煒對他向來是沒有非分之想啊,她一直都只當他是——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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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涼風吹在臉上,有種提神醒腦的效果。
印煒煒和聶柏倫並肩走在路燈下,頓時覺得所有擔憂全都不翼而飛了,聶柏倫就是她的一顆定心丸,
「歹勢唷,花好月圓,帶女朋友回家,結果卻跑來了一顆紅色電燈泡。」印煒煒嘟了下嘴,曖昧地對聶柏倫眨眨眼。
聶柏倫望著她明亮神態,心上傷口因為被刺過太多回,已經不會痛得太難受了。
「那是我學妹,她最近剛回國。」聶柏倫淡淡地說道。
「那她一定是要來告白的。」印煒煒鐵口直斷,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
「也許吧。」他不置可否地說道。
「喔喔——」印煒煒跳到他面前,長長鬈發在肩膀上彈簧一樣地躍動著。「哇,看來某人意願不高喔?」她伸手去戳他的肩膀,一副想探知消息的好奇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