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印煒煒在路邊蹲了下來,瓖著華麗珠珠的拼布長裙,像枯萎的花一樣鋪在紅磚道間。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會想念丁大川,——
她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聶柏倫啊。
她,喜歡上聶柏倫了。
「笨蛋,哪有人連喜歡都會慢半拍呢……」印煒煒把臉埋入臂彎里,整個人不停地打著冷顫。
吱——一聲腳踏車緊急煞車的聲音剌入印煒煒耳里,而她甚至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煒煒,你怎麼了?」聶柏珍蹲到她身邊,著急地抓住她的肩膀。
「哈,柏珍。」她勉強抬起頭,身子還在輕抖著。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聶柏珍擔心地撫住她的額頭,嚇得大叫出聲。「你在發燒!」
「有嗎?」印煒煒茫然地眨著眼,伸手撫著自己臉頰,卻只覺得頭很重。
「我叫我哥陪你去看醫生。」聶柏珍馬上拿出了手機。
「不用!」印煒煒大叫一聲,聲音大到甚至嚇著了自己。
聶柏珍睜著圓眸,不解地看著她。
「不用麻煩你哥了,他店里正忙著呢。」她虛弱地說道。
「你們怎麼了?」聶柏珍蹲在她身邊,拉著印煒煒的手問道。
「你是今天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印煒煒苦笑著搖頭,頭痛得讓她想哭。「我們沒事,只是變成了普通朋友而已。」
「可是……你們明明好像是要在一起了啊。」
「有些人太美好,所以會害怕得到了之後,便沒法子面對任何可能的失去。」印煒煒望著聶柏珍不敢置信的表情,她抿著嘴角,忍不住揶揄著自己。「很夸張吧,我一向不是畫地自限的那種人。但是,聶柏倫對我真的好重要,所以我不想改變……但是,還是改變了……我也不知道……」
印煒煒閉上嘴,停止自己語無倫次地說話。
她頹下肩,一頭蓬亂鬈發龍卷風掃過似地罩了她一臉一肩。
聶柏珍咬著唇,心里也急,但她更擔心印煒煒的身體。「我先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柏珍妹妹,我夠大了,可以自己去了。」印煒煒拉著她的手,慢慢起身,瘦高身子嚇人地搖晃了一會兒。
「我陪你去看醫生。」聶柏珍連忙扶住她,臉色早被嚇成蒼白。
「不用、不用,我還撐得住。」印煒煒拍拍她的肩膀,撐著站直身子,伸手叫來了計程車。
「真的不用我陪你……」
計程車在她們面前停住,印煒煒開了車門,很快地把自己扔了進去,說了診所住址。
「我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聶柏珍替她關上門,不放心地說道。
印煒煒點頭,卻無力再說什麼了。
計程車揚長而去,聶柏珍則再度跨上腳踏車,拚命地往前騎,她得快點告訴哥哥煒煒生病的事情啊!
第七章
印煒煒手機不通!
家里電話也沒人接!
她家里一片闃黑,聶柏倫按了電鈴,一樣沒回應。
她還在發燒啊!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
聶柏倫開著車在印煒煒家附近繞了N圈,依然沒看到她的人影。
他知道她有多不會照顧自己,每回感冒要她去看醫生,她總要三推四拖。每一次,都是他硬拖著她,她才願意乖乖就診的。
現在更好了,她連發燒了都不願乖乖待在家里休息,是存心要把身體搞垮嗎?
聶柏倫再次撥了她的手機——
您撥的號碼現在沒有回應。
「該死!」聶柏倫詛咒一聲,繼續開著車在街上仔細地尋找她的蹤影。
夜深了。
聶柏倫的車子繞回他住的地方,經過「幸福」時,他下意識地慢了下來。
門前小庭院里,一道反光引起他的注意。
他在路旁緊急煞車,往庭院里一瞧,白色庭園椅上正蜷著一個黑色身影。
是煒煒。
聶柏倫沖出車門,一躍跨過白色小柵欄。
印煒煒正以她的珠珠包包為枕,趴在圓桌上,手里還緊抓著一包白色藥袋。
「你搞什麼鬼!生病了還待在這里吹風,是怕自己病情不夠嚴重嗎?」聶柏倫不由分說地攬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往前一提。
她身子靠在他身邊,那灼熱溫度讓他臉色愈加鐵青。
印煒煒慢慢地抬頭,不解地眨著眼看著他。
「你是誰?」她困惑地皺起眉,喃喃說道。
「我是聶柏倫!」
「亂講……」印煒煒伸指去戳他怒不可遏的眉宇之間。「聶柏倫才不會這麼凶……」她大聲反駁,說出口的音量卻像是小貓叫。
聶柏倫瞪著她發紅的眼楮,驀地伸手搗住她額頭,那燙手的溫度讓他差點想打電話叫救護車。
「你在這里待多久了?吃藥了嗎?」他粗聲問道,月兌下風衣蓋住她頻頻顫抖的身子,並將她牢牢地攬在身邊。
「我不知道。」她半閉著眼,不自覺地把重心都放到他身上。
「你給我想起來!你在這里待多久了?吃藥了嗎?」聶柏倫的指尖陷入她的肩膀,大聲地嘶吼著。
印煒煒瑟縮了子,苦惱地半掀開眸,好半天才囁嚅地說道︰「我看完醫生之後,在附近咖啡廳坐了一下,然後就來了……」她抱著頭,皺著眉,又伸手去抓自己的腿。「我的頭好痛……蚊子一直咬我……我的腳好癢!」
她撩起長裙,小腿肚上已是傷痕累累,好幾處蚊子咬痕都被抓出了血絲。
「別抓了,我們回家,我幫你搽藥。」聶柏倫握住她的雙手,粗聲命令道。
印煒煒正在頭昏腦脹中,外加四肢無力,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于是便半依半偎在他懷里,一路被扶上了聶柏倫的家。
聶柏倫一進家門,就押著她吃了藥,讓柏珍幫她換上一件式睡衣後,便將她安置在客房。
拿來了蚊蟲叮咬的藥膏,他微撩起她的睡衣下擺,查看著她被蚊子叮咬的傷口——
她的腿至少被蚊子咬了十幾個包,紅腫到慘不忍睹。
聶柏倫手拿藥膏,每搽過一個腫包,印煒煒就想伸手去抓。
「你再抓,以後就不準到我店里來喝咖啡!」聶柏倫啪地打開她的手,怒不可遏地說道。
他現在有一肚子的怒氣無處可發,一想到她那麼病懨懨地坐在庭院里,萬一遇到了壞人,根本無力抵抗,他就想痛罵她一頓。
「柏珍……」印煒煒求救地看著聶柏珍,覺得這個聶柏倫凶得不得了。
「你會把腿抓丑的,我去拿冰塊幫你冰敷喔——」哥哥臉色很嚇人,而柏珍向來最怕人凶,所以只好趕快模模鼻子走人。
等到聶柏珍拿來冰塊、印煒煒躺了冰枕退了燒,一切全都打理好後,已經是午夜時分。
睡眠向來規律的柏珍已經站在牆角打起了瞌睡,而印煒煒在藥效發作之後,也已昏昏沉沈地睡了過去。
只不過也許是因為退燒藥的緣故,印煒煒一直不停地出著汗,因此始終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
「去休息吧。」聶柏倫將妹妹推出房間,自己搬了把椅子到床邊坐下。
哀著她額頭,知道她退了燒,卻仍不放心地再用耳溫槍量了一回——
37度,總算正常了。
聶柏倫望著她那張灰白得讓人心疼的小臉,整個人像泄氣皮球似地頹下雙肩。
「你為什麼來這里?又來擾亂人心嗎?」聶柏倫啞聲問道,心里好掙扎。
印煒煒睜開眼楮,氤氳的眸驀地撞入他的眼里。
聶柏倫的心一緊,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他以為她睡著了。
「我不想回到家,那里一個人也沒有,我會覺得自己很可憐。」印煒煒睜著迷蒙的眼,輕咳了幾聲。「對不起……」
聶柏倫拿過水杯放到她手里,她的手顫抖著。
「你沒吃晚餐。」他不悅地皺起眉,知道她有低血壓的毛病,一頓飯沒吃,就經常要四肢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