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白先生在交往嗎?」胡定 問道。
「等我理出頭緒之後,再告訴你吧。」易青青淺淺一笑,什麼也不回答,畢竟她也不知道兩人之間現在算什麼。
她不知道人的遺憾要花多久時間才能消弭,她只曉得自己不能被白裕承這樣類似追求的舉動給沖昏頭,因為她現在要考慮的,不只是她一個人,還有肚子里的孩子。
「你到了日本之後,我可以去找你嗎?」
「我隨時歡迎朋友來找我。」易青青認真地說道。
但是,她真的還要去日本嗎?要不要留給白裕承機會呢?
妹妹們都已經知道了白裕承的熱烈追求舉動,除了千叮萬囑她不許太快心軟之外,其實也還頗看好他與她復合。易青青分神地想著。
只是,易青青此時的怔愣,看在胡定 眼里,以為她正為難著,于是便笑著說道︰「放心吧,我早把我們的停損點設在‘朋友’了。否則,現在出現了白裕承這種超級大情敵,我豈不是要心慌意亂、六神無主了嗎?」
胡定 幫她拿起提袋,陪她一同走到咖啡廳大門邊。
白裕承正從另一邊的咖啡廳里走出來,眼楮還盯著PDA,一抬頭看見他們並肩而立,他神色冷凝了些,立刻大跨步地朝他們走過來。
「再見。」易青青接過胡定 手里提袋,跟他道別。
「再見。」胡定 對著白裕承漠然臉龐,微一頷首。
白裕承回以一記有禮但生疏的點頭後,走到了易青青身邊,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
「走吧。」他說。
易青青低頭看著兩人十指交握的手,耳朵突然發熱起來。他從來不曾在外頭,對她做出過如此彰顯關系的舉動,心窩忍不住怦怦跳,跳到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孩子都有了,卻不曾牽過手,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白裕承沒察覺到她神色微恙,依然牢牢握著她的手,走到飯店大門前。
此時,泊車服務人員正好將他的車開至定點。
兩人上車,車子上路。
「定 是我的朋友,你至少該和他打聲招呼。」易青青柔聲說道,將被他握熱的左手偷偷收在右掌心里。
「他想做的應該不只是朋友。」男人的直覺不會比女人差。
白裕承冷哼一聲,大掌握緊了方向盤。
「我只當他是朋友,如果你看不習慣的話,那麼你可以不用來接送我。」易青青擔心地看著他近來更顯得清瘦的臉龐——他只要一忙,最先瘦的部位就是臉。
「而且你花了下午時間來接送我,你哪來的時間去開會、視察業務呢?」
他喜歡做事有效率,會議總是在一個月前就已排定好。想來,他最近的行程應該是天下大亂吧?
「我把開會和視察時間都挪到早上,至于該做的公事,我就在辦公室再待晚一些,沒什麼大不了的。」白裕承簡單地答道,嚴凜神色已漸漸緩和。知道她仍然注意著他、關心著他,他就覺得這些天的辛苦有了代價。
「你星期一、三、五晚上,不是都固定要上健身房嗎?這樣你哪還有時間處理公事呢?」他要是沒人盯著,就會把自己當成鐵打的身子,教她怎麼放心得下嘛。
「晚睡早起,對我來說不是難事。」
「沒有事情比你的身體重要。」她蹙眉說道。
白裕承在紅燈前停住了車,側身握住她的手。
「那就回到我身邊來照顧我。」他沉聲說道,黑眸直直地看入她的眼底。
易青青沒有抽回她的手,不是因為他握得極緊,而是因為他臉上的極度認真。
她渴望了許久的感情,現在終于落在了她手里,但她卻依然不敢放縱自己。因為她知道事業在他生命里佔了多重的地位,而她決計不想看到他有任何遺憾。
「我真的很想、很想相信你對于無法跨足歐美區塊一事已經釋懷了,但我真的沒辦法。」易青青低語著,將他推回駕駛座上。「綠燈了。」
白裕承踩下油門,有些泄氣,卻沒有放棄。
她為他執著過一年,他不過才努力了兩個禮拜,根本不算什麼。
「在做出和成莉萍分手的決定後,我承認我確實痛苦過,也失眠過。不過,在我弄清楚了我想要的人生之後,我便有了新的努力方向。你最清楚我立定目標後,不達目的,絕不甘休的脾性了,不是嗎?」
他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正猶豫地咬住了唇。他握緊方向盤,決定使出殺手 ,敞開他的過去,讓她走進他的心里。
即便他會再度被回憶撕裂一回,只要能讓她回到他身邊,那也就值得了。
「我說過我爸媽是經商失敗自殺的,對嗎?」他說。
「你說過一次。」易青青聞言,心一驚,驀然抬頭看著他的側臉。
「我爸媽過世時,我變成一個人球,在親戚間被踢來踢去。什麼我爸媽經商不善,吃不了苦,所以才會去自殺的話,我听過太多、太多次。所以,我努力工作、拚命地想證明自己不會落到和我爸媽一樣的下場。」
白裕承說這些話時的表情一如往常,毫無任何起伏。
但她卻看到他僵硬的唇顎線條,知道他過分快速滾動的喉結,代表了他的情緒現在有多緊繃。
「這些年來,我一直很清楚我的目標就是成功。但是,在你提出了分手之後,我發現生命中最讓我害怕的事,已經不是‘得到’什麼,而是不要再‘失去’什麼。」
車子持續地前進著,車內依然靜默,只有——
易青青的啜泣聲打破寂靜。
白裕承驚訝地側頭一看,驚訝地發現她居然已經淚流滿面。
「你哭什麼?」
白裕承飛快地將車子停在路旁,傾身握住她的臉龐,卻撫到了一手的淚水。
「我……」易青青開口想說話,偏偏眼淚掉得凶,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好。
「沒什麼好哭的,我現在很好。」白裕承拿來面紙,擦著她的淚水。
易青青緊揪著他的大掌,咬著唇極力地想平復情緒。
「可是……你曾經很難過……」她結結巴巴地說了幾個字後,再次淚漣漣到無法言語。
白裕承望著她抱著他手臂的可憐模樣,見她眼淚啪畦地掉著,恍若經歷那些悲歡離合的人是她一樣。
他猝地低頭,以額頭抵住她的。
「傻子,那也不值得你哭成這樣……」一股心酸也在同時襲上他咽喉,讓他的眼眶發熱了。
他承認他有些狡猾,說出往事無非是想讓她心軟,畢竟如果不懂得把握時機,他這幾年的商場生涯就算白過了,但她哭得這樣悲切,卻是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哭得他整顆心擰在一起,哭得他勾起了那些躲在棉被里掉眼淚的童年時光,哭得他想起了那段就算發高燒,都要拚命不遲到,好領到兩千塊全勤薪水的上班族時期……
太多回憶一下涌入,逼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想掉淚,于是用力地呼吸,灼熱鼻息因此顫抖地拂在她的頸間。
易青青在座位上半跪而起,攬緊他粗重喘息的身軀,也縱容自己替他掉下他流不出的眼淚。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他們最後靠在彼此的肩膀上,他輕撫她的發,而她將他的襯衫揪成了縐巴巴。
「現在我的事業順利,身邊又有了你,一切都很好,對嗎?」白裕承嗄聲說道,抬起她下顎,拇指拭著她的淚痕。「你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易青青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只是這回漾的卻是幸福的水氣了。
他對她推心置月復至此,她一心疼,又怎麼還舍得讓他再多受等待的折磨呢?多讓他等待一天,都是讓他多失去一日的相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