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欲拒還迎是在制造閨房樂趣嗎?」成海東低聲笑著,低頭吮住她。
「不要!」杜筱月驀地大叫一聲,用力地推開他在一臂之外。
屋內突然陷入一陣恐怖片的死寂,無形鬼魅隨時準備從任何一處黑暗中一躍而出。
成海東僵坐在原地,面無表情,手掌上青筋猙獰鼓動得像是見鬼了一般。
他按下床邊的電燈開關,看到的卻是——
她滿臉的淚水。
「你哭什麼!」成海東用力地一捶床墊,懊惱地咆哮著。
「我都說『不要』了……為什麼還要勉強我……」杜筱月抓過棉被掩住身子,她搗住臉,淚水卻不停地自指尖滑落。
成海東看著她滿面淚水,他心疼卻也有更多的不解——她為何要表現出一副他想要強迫她就範的姿態。
他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嗎?他一直以為她也享受到同等的快樂啊。他自認不是個自私的丈夫,向來總是把她的歡愉擺在第一位啊。
成海東想開口,但面對著她顫抖的雙肩,他一時之間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覺得自己平時對她的在乎、對她的好,此時在面對她的委屈時,竟全都成了一場笑話,他甚至不知道現在究竟該用什麼態度來詢問她。
「有什麼事情嚴重到你必須要哭著拒絕我?」成海東緩緩地說道,臉色仍然鐵青。
「我現在不想親熱,你難道不能順從我一次嗎?」
「你的身體對我有反應。」他不客氣地說道。
「我可能隨時都會對你有反應,但那並不代表我隨時都有想做的心情。」杜筱月的聲音還帶著哭意,可她卻努力地想讓眼淚停下。
流淚,像是她受了他欺負一樣,她不想他覺得受傷。
杜筱月停止流淚,揪著被子,默默地瞅著他。
成海東回望著她,將她清麗臉孔上的脆弱與眼里的堅強全都一並看入眼里。
他的心突然變成了一塊石頭,即便血液里還強烈翻滾著被人欺騙及嘲弄的感覺,他卻沒有法子再去感受更多了。
他做錯了什麼?
成海東起身走下床,無聲地站在床邊看著她。
她無言,只是緊緊地閉著雙眼。
他轉身走進浴室,用冷冽冰水洗臉,好讓自己清醒。
等他再度走出浴室時,杜筱月已經拉整了睡衣,坐在床角注視著他。
成海東站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經常不想和我親熱嗎?」他問。
她猶豫了一會兒後,緩緩地點頭。
「你沒有想做的心情,為什麼不跟我說清楚?」成海東嗄聲地說道,頸間青筋頻頻抽搐著。
「很多時候,我還來不及說,就已經身不由己了……」杜筱月揪著手指低語道,聲音弱不可辨。
「既然已經身不由己,為什麼不順著感覺走?夫妻親熱,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成海東直截了當地說道,男性臉孔變得甚為嚴厲。
她仰頭望著他,從他緊抿的雙唇看到他緊鎖的眉頭,她的心里涌上一陣難受,因為她知道他真的——
不懂她的心情。
她感覺有一股熱流沖擊著她的喉嚨,在她還來不及阻止什麼之前,她已經听見自己清清楚楚地說道︰「我今晚被認為是一個無理取鬧,以及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我怎麼可能還會有心情親熱?」
杜筱月言畢,身子重重地一震。
因為就在杜筱月月兌口說話的那一刻間,方才壓在她胸臆間那塊惴惴不安的大石,竟像是瞬間消失了一樣。
「我沒說你無理取鬧,或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他最多只是在心里默想而已,這樣不算什麼吧。
成海東不認為自己有錯,口氣于是更強硬了幾分。
杜筱月悠悠看他一眼,並不和他爭論。有些話不用說出口,只要一個眼神,也能讓人感到難受。
「你對我想改變一事,確實是不以為然的。」她輕聲說道。
「你就那麼想出去工作?」他皺起眉頭,很努力地想為她這些時間的改變找出一個合理理由。
「出去工作,只是我給我自己的一個機會。因為我覺得受傷了,我覺得不被信任了。你愛我,但你一點都不相信我的能力。」她不介意小鳥依人,但她介意被矮化一截的感覺。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願意你到外頭去受委屈。」成海東咆哮出聲,覺得他才是最冤枉的人。
「不,你當我是個需要被寵愛的妻子,而不認為我是個能夠同甘共苦的另一半。」她據理力爭著。
「不要用這種文字游戲來混淆我!」成海東怒吼著,張牙舞爪地像一頭地盤被佔的獅子。
「我只是想找到一個讓自己安心,也讓你更喜歡的我,這樣不好嗎?」杜筱月哽咽地問道,流下了一串眼淚。
成海東瞪著她激動的水眸,麥色臉孔緊繃得像是嚴師在教訓不懂事孩子一般。
「我認為你只是在家無聊過頭,太過胡思亂想。你以前上班失敗的經驗,還不夠讓你明白你根本不適合外頭的世界嗎?」成海東嚴聲說道,已經不在乎這些話會不會傷害到她了。
「我想變得堅強,我願意去接受外頭的新挑戰,這樣不好嗎?」
「我不喜歡你的改變。」成海東直截了當地說道。
杜筱月心頭被他狠狠地刺了一刀,可她抬頭挺胸,很努力地想再說服他。
「我不過是想出去工作……」她說。
「我走過的路比你更多,我知道外頭有多險惡,我不想你傷痕累累地多走一圈冤枉路。」成海東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
「有些事,不去嘗試,只會造成一輩子的遺憾。」她不敢想像十年後,她還是一個只知道柴米油鹽的傻太太,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成海東沉默了一會兒後,他雙臂交握在陶前,粗聲說道︰「這樣吧,除了小杜之外,我再請一個助理進來分擔我的工作。」
「謝謝你。我很高興你願意多花點時間在我身上,但是我還是要出去工作。」她不能老是當一株菟絲花,那讓她沒有安全感。
成海東濃眉一蹙,心頭燃上一把怒火。
他竟然說服不成她!外頭世界真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隨便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反正,你對我的意見嗤之以鼻,不是嗎?」成海東怒聲說完,他忿然地坐上床,翻身背對著她,重重地閉上了雙眼。
「海東……」杜筱月站到他面前,紅著眼眶喚著他的名字。
成海東不回話,沉默傳染病似地蔓延了整間屋子。
「你別生氣,好不好?」
「我沒生氣!」成海東驀地睜開眼,一股怒氣不請自來地噴出他的喉嚨。「我只是覺得莫名其妙!我只是沒辦法理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杜筱月很想這麼說,但她卻選擇了把話吞進肚子里。
「我是因為你而想改變的。」她輕聲說道。
「我說過了,隨便你。」成海東拉過被子,遮住自己的頭臉,不再讓她看見他的表情。
杜筱月坐在地板上,看著他在床單下隆起的身影。
她抱著雙膝,一夜未眠。
盡管眼楮酸得想落淚,但卻無論如何都掉不出淚水了,一種異樣的堅強開始在她的心頭蔓延開來。
為了自己,更為了他們的將來,她是一定要改變自己的。沒有破壞,哪來的新建設呢?
第七章
經過那一晚的爭執之後,杜筱月仍然選擇了重新回到職場堡作。
出乎意外的,她這一回的工作歷程走得異常順利。
她工作的摩斯漢堡,多半是工讀生,他們的年紀比她小,沒什麼心眼,喜怒哀樂全擱在臉上,他們喜歡筱月溫柔害羞的樣子,甚至經常會以她的保護者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