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玫瑰低著頭,腦中回想著的盡是他對她的好。
成震宇其實很固執,可他挺寵她;他其實很不愛被忤逆,可他多數時間總順著她。
「前些時候,他把他媽媽的舊戒指送去翻修成新款式,我想著他就要跟妳求婚了,誰知道妳竟然要出國了,唉……」害她連曾孫的名字都想好了。
「女乃女乃,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們的。」
當「對不起」三個字月兌口而出時,洪玫瑰身子一震,像是被自己狠狠揮了一巴掌。
她有什麼資格鬧別扭啊?!
靶情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明明是她不對在先,隱瞞在前,為什麼還敢任性到一味地要他配合她呢?
虧她還敢老是跟他爭論「女男平等」,她現在不正是仗著身為女人的優勢在耍脾氣嗎?
「對不起……我很糟糕……他寵壞我了……」洪玫瑰把臉埋入女乃女乃的肩上,哽咽地說道。
「乖,把妳的『對不起』當面告訴震宇吧。」成辜美黛給了她一個大擁抱。「妳比我還清楚要他改變計劃是件多雞的事,那孩子作主慣了,多少有幾分倔脾氣,總希望別人服從他。」
「女乃女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吱嘎,門口傳來停車的聲音。
「成震宇回來了!」洪玫瑰跳起身來,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外跑。
「妳在這等著,別追出去,免得他又跑走。女乃女乃上去,讓你們好好談談。」成辜美黛前腳才剛離開客廳,屋子大門就被推開了。
「女乃女乃,我回來──」
洪玫瑰一躍而上,狠狠地抱住成震宇的手臂。
成震宇瞪著這個比平時更凌亂的丫頭,看著她亂糟糟的發和眼窩下方的兩丸青紫。
「妳干麼扯著我?」他沈下臉,嗄聲問道。
「我怕你又逃跑。」她甚至不敢眨眼,怕他一瞬間就消失。她發現他瘦了,也黑了一點,整個人看起來更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我沒有逃跑,我是氣到不想理妳。」他漠然別開眼,目光投向前方。
他確實還在生氣,氣她什麼都不告訴他,氣她連這種早已知情的出國計劃,居然連提都不提,他氣到甚至沒法子思考他們的未來!
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麼?他痛恨這種被人拋在腦後的感覺。
「你頭也不回,電話也不接,本來就是逃跑。」洪玫瑰強忍住扯下他冷臉面具的沖動,強行將他推進沙發里。「這邊坐。」
成震宇坐著,推了下眼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站在他身前,對他行了個九十度大鞠躬。
「對不起,我錯了,我早就應該告訴你我要出國一事,不應該因為害怕我們的關系生變,而遲遲不敢開口。」她眼巴巴地看著他,手心在流汗,眼眶在顫抖。
成震宇沒有接話,雙眸空白地盯著她。
她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想挽回?還是,她想改變出國留學的計劃?
「妳……」成震宇的呼吸變沉重了,他傾身向前,雙唇微張。
「你要不要等我回來?」洪玫瑰月兌口問道,心髒怦怦跳。
「等妳回來?」成震宇心一涼,他唇角旋即譏諷地揚起,用一種傲慢的神態掩飾住落寞。他以為他是誰啊!竟妄想她會為他改變計劃。
「我只去一年,一年一下子就過了。」洪玫瑰跳上沙發,半跪在他身邊,緊摟著他的手臂,大聲地說道。
「如果一年之後,妳在那里有了新感情呢?」他不客氣地反問道。
「不會的。」唉呀,敢情他在吃醋?原來他還是滿在乎她的嘛。
洪玫瑰在心里偷笑了一秒後,咚地一聲把頭靠向成震宇的肩膀,用一種慎重其事的聲音說道︰「如果你擔心我會變心的話,我們可以先訂婚啊。」
「訂婚?」他無聲地嗤笑著,一肚子的悶氣全化成了傷人話。「婚約是鎖不住人心的。」
洪玫瑰跳起身,雙手扠腰地站在他面前。「可惡!你究竟是想怎麼樣?總不能真的要我放棄我的學業吧!你的人生計劃不想生變,我的計劃就不是計劃嗎?」她的眼冒出火光,根本忘了她要軟化他的原意。
成震宇利眸一瞇,也霍然站起身,高大身形讓她的氣勢頓時矮了一截。
「我這麼努力向上,全世界都知道這是值得鼓勵的事情啊!而且,你如果真的對賢妻良母那麼有興趣,早該在八百年前就結婚了。」為了氣勢不輸他,她只好比他更大聲地咆哮道。
成震宇瞪著她的理直氣壯,有種被重揍了一拳的感覺。
她現在是在拿他對她的感情威脅他嗎?很抱歉,他這人天生硬脾氣!
「婚約的事再說吧,我也有我的人生計劃。」他說得無情,語氣卻帶著賭氣的意味。他要她給個更讓他服氣的交代。
「喂──」洪玫瑰紅了眼眶,她大叫一聲,直接抓起他的領口,很流氓地說道︰「你給我象話一點!我們那麼喜歡彼此,而你現在居然在告訴我,我一點都不值得你改變你的人生計劃!」
「我年紀不小了,女乃女乃也是,我希望快點結婚,快點有孩子。萬一,妳出國之後,又決定要繼續深造下去,那我們該怎麼辦?妳想到這一點了嗎?」他咄咄逼人地說道。
「我……我沒想到。」一股難過梗住喉嚨,她的肩膀頹了下來,紅了眼眶。
沈默在他們兩人之間,野火燎原般燒了開來。
「那你現在的意思是要……分手嗎?」洪玫瑰啞聲說道,卻堅強地抬起下巴。
她好大的膽子,竟敢提到「分手」二字!成震宇瞪著她,黑眸陷入一陣火海間。
懊死的,他干麼覺得心痛?而且,還是那種椎心刺骨的要命痛法!
她「不過」才提了分手,他便這副如喪考妣的德行,萬一他再多在乎她一些的話,那豈不是要人命嗎?
成震宇驀地打了個冷顫,他顫抖地長吸了口氣,努力不讓心里的激動表現在臉上。
「我們彼此冷靜一年吧,如果這一年內,我們各自有機會,那也不需要排斥。」他拒絕讓事情失控。
「你是豬!」洪玫瑰抓狂了。她拿起桌上所能晃到的遙控器、面紙、漫畫書,瘋狂地一股腦兒全扔到他身上。
「你這個冷血怪獸!」她邊哭邊咆哮邊扔東西,氣喘吁吁。「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很好找嗎?我新鮮、可愛又有趣,可以陪你吃喝拉撒睡,外加談心事!包重要的是──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成震宇瞪著她激烈的眼神,一股惱怒之氣梗在他的胸口,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逼得他的胸膛只能劇烈地起伏著。
「喜歡又如何?妳有妳的目標,我『不敢』耽擱妳的前程。」他凜著臉,用寒漠掩飾住他的心痛。
「想分手就分手!吧麼說得這麼好听,你只是不想要我延誤你的結婚時間罷了!你要的只是一個能幫你暖被生孩子的工具,你根本不需要一個能和你長相廝守、心靈交流的人!老古板!臭男人!隨便你!」
洪玫瑰喊得聲嘶力竭,氣到全身發抖,她狠狠地瞪著他,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
她,轉身走人。
成震宇石雕似地站在原地,伸不出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出他家,走出他的生命!
他沈入沙發里,雙手掩面,痛苦地干嚎出聲。
原來,心碎竟是這種苦不堪言的滋味啊……
第七章
洪玫瑰和成震宇就這麼分手了。
怕待在台灣觸景傷情,洪玫瑰索性早早到了紐約開始新生活。
在異國的日子,對她來說,滿痛苦的。
她討厭吃冷食,不愛三明治,喜歡熱呼呼的中國菜。她想念烤黑輪,想吃大腸包小腸,想喝女乃茶、想吃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