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夫 第25頁

尉遲勁松了口氣,抬頭看著盈亮圓月,卻沒有再閉上眼。「你知道人在失明時,對海風會感到害怕嗎?」

「不會吧。那只是因為你沒听慣海風聲,所以才會害怕吧?」她抬頭看他,不以為然地說道。

尉遲勁搖搖頭,站起身,也一並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扯起。

「來吧,我已經學著當一個家庭主夫了。你也應該體會一下,我當時失明時孤立無援,只想把你這根浮木牢牢攀住的孤單心情吧。」如果她能體會他當時的恐懼,或者她對他會再多一份寬容吧。

「怎麼體會?」她蹙起眉。

尉遲勁從口袋里掏出一條大手帕,在瞬間蒙住她的眼。他往後退了一步,讓她一個人孤立在晚風之中。

「來,朝我的方向走一步。」他低聲命令道。

何田田站在原地,握緊拳頭,但卻遲遲沒有跨出第一步。

「你試著往前走一、兩步看看,我不會讓你跌倒的。」

她听見他沉穩的聲音這樣說,于是她咬著唇跨出第一步。不過,這一步走得著實膽戰心驚,她踏出的腳步,始終不敢踩到地面上。

這個陽台她走了許多年,她知道自己前方還有很大的空間,她絕對不會跌倒,可是因為看不見,所以她的心仍有不安。

好不容易,她跨出的腳步總算是踏到了地面上,可她卻驀地打了個冷顫。

明知道大海距離自己還很遠,可是海風的狂嘯卻讓她有了一種錯覺,恍若再往前跨一步,她就要跌入海里了一般,莫名的恐慌,讓她伸手尋找著他。

「尉遲勁……」

她的手沒有馬上被握住,尉遲勁也沒有接話。整個黑暗世界突然只剩下海風的聲音,鬼哭神號地讓人起雞皮疙瘩。

突然之間,她明白了他乍然失明時的那種恐懼感。如果當她看不見的時候,有個人願意陪在她身邊,她想她可能也沒法子考慮到太多愛或不愛的問題吧。

「尉遲勁!」她往前大跨了一步,急迫地想和他分享她的體悟。

「待在黑暗中的感覺,一點都不有趣,對不對?」尉遲勁握住她的手肘,撫模著她冰冷的臉頰。

「對,感覺很不好。」何田田伸手要抓下蒙住眼楮的手帕,可她的雙手卻在下一刻被他反剪到身後。

「別打開手帕,就這樣感受我。」尉遲勁的唇緊抵著她的,在她的唇邊低語著。「像我當初感受你一樣。」

何田田心一疼,微張了雙唇,迎接他灼熱的唇。

他激情的吻在她的唇間燃起一把火焰,隨著她的嬌吟低語,那把火焰再沿著她的頸子、鎖骨,燃向她敏感的胸蕊。他的吻是種折磨也是種挑弄,他給了她更多的滿足,卻也讓她渴望更多。她抓住他的肩膀,身體在他的唇間指尖下,由蓓蕾綻放成一朵火焰花。她伸出雙腿,勾在他的腰間。

尉遲勁低吼一聲,再也不需要更多的暗示了。

在海風之中,他與她融為一體。

一切,就像回到了從前。

她仍然為他而心動,只是這一回——

他徹底地為她瘋狂!

「爸爸,爸爸。」

尉遲勁睜開眼楮,小凌正爬上床,重重地坐到他的肚子上。

他悶哼了一聲,在確定肚腸沒被女兒壓扁後,模模女兒的頭。

「早安。」他笑著說道,目光卻已開始找尋著何田田的身影。

「媽媽叫我把這張紙拿給你。」小凌把紙放到爸爸臉上後,側身鑽進棉被里,逕自玩耍了起來。

尉遲勁取下臉上的紙,一看之下,臉色頓時大變。

善惡到頭終有報。先前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我走了。

尉遲勁驀然彈坐起身,差一點因為動作太大而掉到床下。

「這是什麼意思?」尉遲勁抓著那張紙,大吼出聲。

小凌抱著枕頭,跳到爸爸身邊,看了那張紙一眼。

「我看不懂。」小凌認夏地回答。

尉遲勁看著女兒,拚命提醒自己要冷靜。小凌還在這里,何田田不可能離開太遠的。

「媽媽呢?」尉遲勁硬擠出一個笑容,手里的紙張則被他揉成了一團。

「媽媽到很遠的地方了。」小凌依照媽媽的交代說道。

「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他的背脊發涼,四肢陷入無力的狀態中。

小凌搖頭。「媽媽只說叫我乖乖和爸爸在一起。」

尉遲勁把紙團往地上一扔,跳下床,瘋了似地沖出房間。

庭園里、廚房里、工作室里,空空如也。

「何田田!你在哪里?」

「何田田!你給我出來!」

「何田田!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

尉遲勁在每個房間里沖進沖出,臉色鐵青地大吼大叫著。

「嗚……媽媽……嗚……媽媽……」小凌哇哇大哭了起來。

尉遲勁一回頭,女兒小小的身影正站在房間門口,可憐兮兮地扁著嘴,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淌。

「小凌乖……別哭啊……」尉遲勁沖到女兒面前,一把抱起她,哽咽地說道。

何田田的離去讓他心酸、鼻酸、眼楮酸,而昨晚在陽台的纏綿則讓他背痛腰酸。

嗚……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啦!

「我要找媽媽。」小凌淚眼汪汪地說道。

「我也要找她啊!」他對著天空咆哮出聲。

「哇!」小凌再度被他嚇得大哭了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哭,我帶你去找媽媽,我們去找媽媽……」

尉遲勁抱著女兒沖進房間里,無頭蒼蠅似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後,他抓起電話撥給了白裕承——

「田田到哪去了?」

一天、兩天、三天過去,何田田仍然毫無消息。

第四天,征信社打電話給尉遲勁,因為他們查到了何田田出境到泰國的消息。

尉遲勁掛上電話,目光茫然地瞪著眼前的白裕承。

「她怎麼可以扔下我和小凌,一個人跑到泰國?」尉遲勁低聲道,不想吵醒好不容易才哭到睡著的小凌。

白裕承苦笑地看著老友,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他。

「我要帶小凌到泰國找她。」尉遲勁拿起電話,就要訂機票。

「小凌還在這里,田田不會去太久的。你這個時間帶小凌出國,萬一田田回來找不到人,她會怎麼想?」白裕承務實地說道,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尉遲勁瘦了一圈,雙頰微凹,原本有型的落腮胡也因為沒有好好整理而凌亂得活像個山中野人。

「她敢出國,難道就不怕我也把小孩帶出國,讓她回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嗎?」尉遲勁怒瞠著眼,用一種壓低的喉音咆吼著。

「我想,你應該覺得開心。」白裕承低聲說道。

「你瘋了?!」尉遲勁才暴喊一聲,馬上就又壓低了聲音。「老婆失蹤,我有神經病才會覺得開心。」

「田田把孩子交給你,代表她信任你。」

「真的信任我,就不該一聲不吭地拋下一張紙就走人。」尉遲勁瞪著她留下的那團紙,忍不住又把紙團抓到手里,泄忿似地再揪擰成一團。

「你能怪她嗎?這是你的報應。」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一槍槍斃四年前的我!但是,現在再來責難以前的我,是不是太不實際了?我知道錯了,也願意再為我們的關系付出更多,我和她難道不該更努力地發展未來的路嗎?」

尉遲勁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心情煩躁地在房間里拚命地走路,好發泄他的情緒。

「你說得很理性,但感情這回事,終究還是沒法子用常理去規範。」白裕承愛莫能助地雙手一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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