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爭執的兩人不約而同的怔住,婦人是尷尬困窘,申中澈則是一頭霧水。
阿莫問的應該不是他吧?申中澈看看阿莫,又看看婦人,奇怪,她們交會的視線為什麼有火花?
「淵淵……」唐秀雅低低喚出女兒的小名。
莫虹淵倔強的抿著嘴角,意外看見暌違三年多的母親,不但沒有見到親人該有的喜悅,當初被遺棄背叛的記憶反而一整個傾泄而出,無法厘清的復雜情緒劇烈沖擊著她心口。
「我問妳,這麼晚了,在這里做什麼?」她不願叫她,冷冷質問。
般不清楚狀況的申中澈吶吶問道︰「妳們……認識?」他以為大家都叫她阿莫,沒想到還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小名。
「你先別多說。」莫虹淵伸手把申中澈拉到自己身邊,這小小的動作,無疑透露了已把他當成親近的人。
「妳跟蹤我、監視我?」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不只一次感覺詭異,原來是早就被監視著,她不禁心火燒旺。
「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妳,知道妳過得好不好。」唐秀雅望著她的目光里充滿了憐惜與愧疚,三年多來,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她。
莫虹淵冷笑,眸底不著痕跡的掠過一抹哀傷。
她最需要關心安慰的時候,她袖手旁觀,過了這麼久才想到要關心她,未免太遲了!
「我不需要虛情假意,離開的時候,不是說過我是好是壞都跟莫家無關了嗎?」她憤慨的拒絕她的好意。
「那不是我說的!」唐秀雅紅了眼眶,女兒的不諒解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沒有聯絡了。
眼眶紅大概是一種會傳染的毛病,看見她眼眶紅,莫虹淵也莫名的覺得眼眶熱熱的,不禁膛大了眼,以免水霧不爭氣的冒出來。
「對,不是妳說的,但妳默許了,眼睜睜的看著我走了。」她怨憤的指控,柔荑緊握,之間陷入了柔軟的掌心里,就像此刻揪痛的心。
「淵淵……媽媽沒辦法……」唐秀雅上前一步,想要踫觸她,她卻倒退了一大步,排斥的舉動相當明顯。
「我三年多前就沒有媽媽了!」莫虹淵激動嚷出傷害彼此的話,她胸口因翻攪的心情而劇烈起伏著,清亮的大眼也充滿怨憤的瞪住她,可是當她看見唐秀雅捂著唇落淚,她並沒有痛快的感覺,反而覺得更加難過。
莫虹淵皺眉咬牙,不想再繼續失控,于是轉身就走。
「淵淵……」唐秀雅心痛的低喚。
申中澈不知所措的來回看著他們,大概知道了這婦人就是莫虹淵的母親,可這混亂的情況,他暫時插不了手,只得急急忙忙的跟上莫虹淵。
申中澈的車子在莫虹淵住處外停了下來,他憂心的看向副駕駛座的她,自上車到現在都不發一語,只是面無表情、目不轉楮的瞪住前方,眼淚不停的從眼眶出來。
他不催促她下車,也沒出聲打擾她,更沒拿面紙幫她擦眼淚,只是心疼的、沉默的陪伴著。給她整理心情的空間。
他知道她想講就會講,她只是心情還沒平靜,不過話說回來,她剛剛真的很激動,在他印象中,她就算生氣也是冷著臉,頂多聲音揚高一點,連話都不想多講,可是方才她居然大嚷,氣到整個胸口都劇烈起伏。
莫虹淵哭夠了,這才轉頭找面紙擦眼淚,抹鼻涕,也懶得顧什麼形象了,反正在愛人面前放肆的流淚,似乎是愛情里的一種特權。
「她是我媽媽。」她冷不防的冒出一句,咬牙切齒得像是非常不甘願,才這麼說。
她曾跟他講過過去經歷的那些事,所以他現在應該能夠明白她心情的沖擊有多大。
「我曉得。」申中澈立刻響應。
莫虹淵又再度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在開口︰「你要上來坐坐嗎?」
申中澈敏銳瞧見了她眸中的惶然無助。
擔任護花使者那麼久,她從沒有讓他去過她家,今天會突然解嚴,肯定是真的需要有人陪她講話,他當然義不容辭。
「好啊。」
他們停好車,一起上樓,開門的第一時間,ROCKER熱情迎接主人。
「你先坐一下。」莫虹淵月兌下外套,π自往臥房走去。
申中澈在沙發落坐,引誘ROCKER靠近,撫模著它。ROCKER被她養得很好,跟以前瘦不啦嘰的垂死模樣相較,現在簡直是養尊處優的肥仔。
他目光四處瀏覽,好奇打量她的家。
這間屋子看起來有二十幾坪左右,風格和擺設簡單利落,而且不失個人風格,跟她的人很像,物品也整理的有條不紊,就跟她負責的吧台一樣,隨時保持清潔整齊。
換過衣服的莫虹淵走了出來,留長許多的短發讓她不再給人那麼強烈的叛逆和距離感,柔軟的發質就像她內心溫柔的原貌,卸去彩妝勁服,像個清秀佳人,縴柔的令人心憐。
「你要喝什麼?」她踮腳在廚櫃那紅酒杯,揚聲問他。
「跟妳一樣就好。」他走過來幫忙。
「我今天想喝點酒,你早上還要去公司,別跟著我喝比較好。」她考慮到他的狀況。
「沒關系,我也陪妳喝一點,我自己會節制。」他給她一記安撫的笑容,接過她手中的紅酒和酒杯。
想喝酒沒人陪,一個人只會愈喝愈悶,而他可舍不得她郁悶想不開。
莫虹淵準備了兩盤小點心,兩人移師到客廳。
她酒一開,意思意思的倒了半杯給他,接著自己就一口氣連灌了兩杯。
申中澈傻眼。
「那個……我不會跟妳搶,妳可以喝慢點。」他擔心地勸。
她鼓著雙頰,橫睇向他,才緩緩咽下嘴里漫著果香的酒液。
「之前薄酒才上市,我才搬了兩箱回來,不怕你搶。」偶爾,心情煩悶的時候,她需要小酌兩倍才比較好入眠。
「妳別喝太猛,我擔心妳明天會不舒服。」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才想喝一下,可是宿醉更磨人。
「妳別和太猛,我擔心妳明天會不舒服。」她顧不得酒醉的後遺癥,只想要麻痹此刻的辛酸與難過。
在沒有見到母親之前,她可以很很絕的說自己沒有媽媽——畢竟是媽媽先放棄了她,可是今晚見到了面才知道,對她說這話的同時,自己竟心如刀割。
申中澈看著她落寞哀傷的神情,以及迅速泛紅的眼楮心生憐惜,胸口也跟著窒悶了起來。
他坐近她,安慰的揉揉她發頂。
「不舒服妳就說出來,不要憋在心里。」他鼓勵地說,大掌攬上她的肩。
莫虹淵再喝了一杯,螓首枕上他可靠的肩膀,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對她的態度很不好吧?」她突然開口結束寧靜氛圍。
「是很不好,但我能理解。」攬著她肩頭的手,安撫的緊了一緊。「不過,我知道妳這樣對她,妳也很不好受。」
她的心咚的一快,反射的抬頭望向他。
他知道?他是除了達琳和凱羅以外,唯一了解她且體諒她的人啊!
「沒錯,我現在的難過,不只是生氣、怨懟,還因為自己面對母親競得豎起尖刺武裝……我們是母女,本來該是最親的兩個人不是嗎?為什麼她不能像別的母親一樣愛護自己的孩子?現在才冒出來偷看我,這能代表什麼?」
她講得很心酸,眼眶凝聚的霧氣已化成淚水,被她強忍著不落下。
莫虹淵忿忿的又倒了杯酒,輕叩他的酒杯,π自咕嚕嚕的干光。
申中澈舉杯淺啜,見酒瓶已空,負責開酒服務。
「也許,她當時雖然懦弱,沒有挺妳,但她心里還是很愛妳的。」申中澈輕嘆,試圖幫她母親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