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君劫情 第20頁

第九章

這是恪純來到蒙古後,第一次生病。

躺在床上的她,只覺得每日昏昏沉沉,意識模糊,怎麼也醒不來。在夢中,她仿佛回到了額娘身邊,听她說話,一時之間又似是看到皇上和皇太後,都在微笑地看著她,甚至夢到宣慶哥哥帶她出去玩的歡樂情境。

唯獨沒有的,就是圖察爾的影子。

她明明在思念他,但為什麼沒有他入夢來?難道是上天要暗示她,她跟圖察爾本來就是錯配?

昏睡了五天後,恪純終于清醒過來。

「我……怎麼了?」

她瘦了一圈,整個人也病懨懨的,耳邊听見一些人在低泣,也看到丫鬟們哀傷的神情,但就是沒有人對她說什麼。

丫鬢們互相拉扯衣角,最後終于推舉了與恪純親近的翠翠為最佳人選,向恪純說明情況。

「格格,你高燒不退,冷汗淋灕,粥吃不下,藥也吃不多,這五天以來幾乎都不醒人事,我們說話也听不見,真快把我們急死了。」翠翠娓娓道來。

「是嗎?」難怪她覺得渾身虛弱得快要沒有力氣,身體仿佛被支解,好似有部分東西離她而去了。

「翠翠,你怎麼可以隱瞞王妃呢,這是何等大事啊!」蒙古嬤嬤看不下去,坐到床邊,拉著恪純的手,沉痛地告知實情。「王妃,你月復中的胎兒流掉了。」

「胎……兒?」恪純怔楞地重復這個各詞。「你說我懷了孩子?卻流掉了?」

「是,才兩個多月而已,多可惜。王妃,難道你之前都沒發現、沒感覺嗎?那是王族多麼重要的子嗣啊!」

「沒有……」她黯然地模向肚子,聲音控制不住的哽咽著,淚珠大顆大顆的滑落。

如果她知道月復內有胎兒的話,一定會好好珍惜他,養好自己的身體,不會使胎兒受到一丁點傷害。

「我們格格流掉了小孩,而且還生了大病,可你們關心的卻只有子嗣。如果不是王爺這樣誤解我家格格,她就不會是在生氣和傷心的心情下流掉了小孩,這一切都是你們不好。」翠翠也替恪純委屈得哭了。

「翠翠,算了吧,算了……」恪純越說越傷心,干脆擁著唯一知心的翠翠哭泣起來。

她不能怪別人,也不敢怪他們。她是有身孕的人,責任最大,她卻沒有好好守護自己的骨肉,她最該死……

「王妃醒了嗎?」帳外有幾個蒼老聲音飄了進來。

「長老大人。」蒙古嬤嬤向來人施禮。「王妃已經醒來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三位部落里德高望重的長老們來到恪純面前。「你們閑雜人等先退下。」

長老一說完,在場的下人們都一起身便離開了,連翠翠都被嬤嬤帶走,恪純連拽都沒能拽住她。

雙唇失去血色的她半坐起身,望著這班平時沒什麼交集的老人家,心里的不安恐懼益發擴大。

長老們雖然沒有政治實權,平日也鮮少過問他們的事,但在部落里仍有一定地位,他們提的意見在民眾當中相當有影響力。

其中一個面容徉和的老人,望了面如灰土的恪純一眼後,便嘆氣地說道︰「王妃,節哀吧,天意難違,這胎兒注定是來替你贖罪的,一命換一命啊!」

恪純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市集發生的事情,不禁全身瑟瑟發抖。一命換一命,這是蒙古人對仇敵所下的詛咒嗎?

可她寧願以自己的生命作交換,而不是那可憐得連母親都不如道其存在就消失了的小生命啊!

「圖察爾他……知道我流掉孩子的事嗎?」她雙手絞在一起,咬著下唇幽幽地開口問道。

另一個老是臭著張臉的長老冷哼一聲,輕藐地瞪規著她。

「王爺他知不知道都沒有分別,事實就是你這個女人,竟然連懷孕了仍一點自覺都沒有,因為你的罪過,害我們王爺重要的子嗣白白送命。這樣的女人,如何能當我們的王妃?如何能孕育我們未來的王,使他健康成長?」

除了面容祥和的長老外,其他兩人著實看這位大清來的王妃不順眼。

她突然嫁來科爾沁部,還得到圖察爾的全心愛護,實是他們意料之外的事,她的存在,也打亂了他們私下的部署。

科爾沁部雖然強大,漠南地區在科爾沁部的統合帶領下也興盛起來,但斷不能跟未來可能會連成一線的漠西、漠北勢力相比。

圖察爾需要的,是跟漠西、漠北的王族聯姻,撫平蒙古族不同地區間的角力與沖突,而不是和這個滿清格格談兒女私情。

兩位長老知道,愛慕圖察爾的塔真相當嫉妒恪純,連她那位在厄魯特部擔任參謀的兄長塔駜,也願意協助解決恪純這個阻礙物,一起化解部族間的對立關系。

如今恪純連王族子嗣這張護身符也失去了,現在可是下手的大好機會,他們還在猶疑什麼?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沒想到自己有了孩子……」恪純愧疚萬分地向長老們道歉。

「我有一個建議。」先前全沒開口說話的長老,佯作認真地提議道︰「現在王妃的身體真的很虛弱,王爺又出征不在部里,沒人保護你,就怕會有人因為上次的事情而來騷擾你,不如我們先差人護送王妃回京養病,等身子養好了再回來,這樣你意下如何?」

「你們要把我送走?」恪純心底一驚。「我想你們沒權這樣做,除非是圖察爾要我離開。」說是送她回去養病,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只是借口。

不,她不能就這麼走。圖察爾還沒有回來,她要等他,要對他解釋一切,要對他說對不起。就算他對她已失望透項,但她相信他對她還是有夫妻情分在,不會那麼殘忍地用這個方式棄她而去。

「這樣好嗎?我們擅自將王妃送回京……」一臉祥和的長老沒料到其他兩人竟有此打算,一時之間也楞住了。

王妃說得對,他們雖然是部落里的長老,但對王妃的去留的確沒有決定權,除非是因察爾同意。

「我不信。」恪純堅持地道︰「他一定是因為不知道我小產的事,他知道的話一定會趕回來做定奪的。」

「也不知道王爺要過多久才會回來,萬一耽誤到你的身體,那我們豈不是罪該萬死、對不起你們的滿清皇帝了?放心,我們會將此事通知王爺的。」

「我……我要親自寫信告訴他。」恪純才不相信這些一心想送她走的人,會對圖察爾說什麼好話。

「王爺不會理你的。他把你交給我們後就這樣走了,想必是希望我們代他處理你的事,省得他煩心。」

「不,我求你們,讓我寫信給他,我求求你們……」只要他有回復她,不管內

容如何,她都會心甘情願的接受。

其中那位慈藹的老者耐不住恪純苦苦相求,便答應讓她親筆寫信,寄給遠方的圖察爾。

在這之後,恪純又等了好幾天,才終于等到軍隊定時傳回部落的音訊和信函,士兵們寄的家書全已交到他們家人手中,偏偏就是她這個當王妃的沒收到信件,教她不由得益發失望。

她拖著依舊虛弱的病體,來到長老的帳篷。她想知道是不是長老扣住她的信。

「王妃,王爺的確回信了。」慈祥的長老面有難色,表情有些無可奈何。

另外兩位長老把信函拿了出來,要她自行解讀她的「未來」。

恪純驚喜地搶去他們手中的信函,打開細細閱讀。然而不久後她猛然抬起頭,淚水在她的雙頰邊滑落。

那是無法言喻的難過,還有一種對命運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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