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他應該不會因為她的性別,而對她有所不同吧?
車上三人閑聊著,很快便來到北京城中素以煙花柳巷著稱的八大胡同,車停在一處名為醉月軒的閣樓前。
仁娜下車,跟著兩個男人走進醉月軒,她活蹦活跳,好奇非常。
這里有好多裝扮得很美的漂亮婢女……不,有些恐怕是千金小姐吧,她們都有隨身丫鬟侍候著,莫非這里是有錢人的聚集會所?
他們上了二樓,琴聲、吟唱聲、談笑聲,滿室酒香,座上之人都是打扮斯文的男人,或者是一些巧笑倩兮的美女。
「秦大人,你們總算來了!」姓馮的男子見到走在前頭的秦逸磊,高興得跳了起來,其他人看見是聞名京城的秦大才子來了,也興致高昂起來。
接下來,一堆人讓座、看茶、打水,自然是一番殷勤和繁忙,好不熱鬧。
仁娜也知道進退,在一堆不認識的人面前都保持應有的禮節,不敢作聲,只敢靜靜地待在一旁看這群人寒暄。
「這位公子是……」終于有人留意到仁娜,不禁問。
「是我的朋友,他姓博,來自蒙古。」秦逸磊交代道,並沒有詳細說明,正確來說,他也不太清楚對方的其他事情。不過他相信,兩人相處的日子久了,總會慢慢了解的。
「來自蒙古?能從蒙古來到京城,且是秦公子的朋友,相信出身非富即貴了。請問公子家中長輩有何官名?」馮大人猜測著。
「我……」仁娜有點手足無措地支吾著。
為什麼他們都和秦大哥一樣聰明,隨便一猜就中?
可是這個馮大人的眼楮卻不像秦大哥那樣的清澈沉穩,反而充滿貪婪、功利?
「無論博公子出身如何,他都是我秦某的朋友。」秦逸磊輕輕帶過話題。「對了!方才不知各位在玩些什麼玩意?」
「投壺酒令,解釋了自己所要出的對聯格局,要求必須各拆兩字,而且要語意通順暢達,只有這樣才算合格。」
「是?那何不繼續呢?」接著,秦逸磊出口念出上聯,其他人紛紛作答聯,一眾人更移師偏廳。
獻丑不如藏拙,仁娜沒有加入行酒令,乖乖坐著品嘗桌上的小點。她好奇地左顧右盼,冷不防發現坐在不遠處的一對男女,做出了令她訝異的舉動。
男人搓揉著女人小手,女人雖然優雅的緩緩垂下眼睫,但眼間充滿春情,半嗔半嬌笑地模向男人的胸膛。
「討厭,你說……你今晚要怎麼待人家?」
「讓你一整晚忙得睡不著,如何?」
「真是個壞家伙,你醉翁之意不在酒。」然後一陣低笑聲。
「這兒是妓院,男人本該做男人愛做的事呀……」
听到這兒,仁娜霍地睜大雙眼,突然跳起來,她萬萬料想不到自己竟會看見這種畫面。
這里是妓院,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她雙頰嫣紅如火,一臉羞憤,覺得自己是天下間最傻的笨蛋!
秦大哥……秦逸磊竟然帶她來這種地方?就算他不知道她是姑娘家,他也不該大白天就隨隨便便上這種青樓!
枉他是讀聖賢書的人,枉他是為人師表的先生!
她還以為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樣,是個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原來他也只不過是個之徒,真是下流無恥!
罷剛與妓女調情的男人,見仁娜這麼大反應,那模樣就像涉世未深的孩子般,不禁驚了一下,連忙收起所有不規矩的舉動,小心地問︰「博公子,你沒事吧?」這蒙古人該不會連妓院都沒上過,真是大驚小敝!
「你們、你們……」她微抖著手指著男人,然後跑到偏廳,目光尋到秦逸磊,也看不到他正在做什麼,只見到他和一個女人坐在一塊時,她眼楮頓時冒出火花,大吼著︰「秦逸磊,你太下流了,我看錯你了!」
秦逸磊手握著長笛,不明就里地看著生氣的仁娜,他起身走近她,誰知她卻躲開了。
「你來這種地方嫖妓就算了,為什麼還帶我來?」她指控著,但心里氣的明明就不是這點。
「博公子,你在亂扯什麼?嫖妓?誰跟你說我要來嫖妓?」秦逸磊原本輕松的神情變得深沉。
「難道不是嗎?這里是妓院!」她高叫。
她終于明白為何那些女人都打扮得如此艷麗,因為她們要吸引恩客,而秦逸磊竟然喜歡這種賣弄姿色的女子!她听見自己崇拜他的心,匡啷匡啷碎了一地!
「博仁!」秦逸磊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仁娜,不是因為他生氣,而是他深信這樣才能喚起對方的所有注意力。「我不是來嫖妓,我只是來作幾幅山水畫,和彈奏我新編的詞曲。」
「你說謊,這些事情在家里做便好了,為什麼還要來妓院?」她在蒙古時,從沒見過男人上妓營區,還能有別的事情做!
「我家里沒有能唱曲子的女人。」秦逸磊感覺到再這樣下去,他的好脾氣會在這小子面前被扯破!
「博公子,是真的,秦大人他真的沒有要嫖……哎……過夜,他真是純粹來以文會友,我們邀請了他好幾次,他才來這個聚會的。」張大人連忙插嘴,替秦逸磊解釋。
可是……現下這狀況總令他有說不出的詭異感覺,活像是一個妻子在懷疑、審問嫖妓的丈夫一樣。
不對不對,博公子明明是男人啊……
「醉月軒中的姑娘不同于他處,不但會詩詞歌賦,更擅于唱曲,品味高雅,色藝俱佳。秦大人家里除了高堂外,並無女眷家屬,自然就要向外尋找人選。」馮大人對仁娜責問的語氣,感到莫名其妙。
「是真的,秦大人來這里,從來不留宿,他只是跟我們同奏、同畫而已,請別誤會。」連秦逸磊身邊的女子,都忍不住維護他。
雖然她們都巴不得能有這麼年輕瀟灑、風度翩翩的美男子,成為自己的入幕之賓,可惜秦逸磊向來潔身自愛,是難得的正人君子,就算她們想跟他有什麼都成不了事。
聞言,仁娜咬著下唇,幽幽地道︰「秦大哥,真的嗎?」她又動搖了。
「你不信我的話,那就算了。」秦逸磊深深瞄仁娜一眼,見仁娜的怒氣早因他的話消失一大半了,不禁嘆氣。
這個博仁呀,真是完全藏不住心事,情緒也容易大起大落,一下笑、一下怒,對身心都不甚好啊!
「我……我信就是了。」所有人都說他的好話,仁娜內心也寧願相信他是自己崇敬的秦大才子,而不是下流的男人。
秦逸磊的下顎抽了一下,驀然轉身坐回位子上。
什麼叫「我信就是了」,這小子還是存疑嗎?
「秦大哥……秦大哥,我向你賠不是,你別不理我好不好?」見他沒了微笑,仁娜的心慌了,馬上軟軟哀求著。
他沒有理會,只是饒富興味的勾起嘴角,向身邊的姑娘說︰「我們繼續吧!」
說完,他手握長笛吹奏起來,裊裊笛聲更襯托出他氣質優雅、斯文俊朗。
藝妓听見了他的曲調,配合地撫起古箏,彈起清平調,吟唱起來,震動仁娜的心弦——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仁娜的臉都垮了下來,緊緊地盯著秦逸磊,就想知道他是否對她生氣。她真的很笨,明明就篤定他的為人才老是要跑來親近他,怎能因為看到其他人不檢點就遷怒于他?
她難得在京城認識了這麼一個「朋友」,她真的不想因為小小的誤會而失去跟他來往的機會啊!
秦逸磊的眼角一直留意著仁娜。
她那副懺悔無助的表情,使他的心情愉悅起來,仿佛他是她一個很重要的人,他的喜怒哀樂都是她所掛心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