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回不斷個兩三根肋骨是不行了!臨危之際,秦逸磊心里想著。
怎料,秦逸磊卻突然被人一把推開,他下意識地反手抓住那個人,三人同時摔向街道邊。
周圍的驚呼聲浪如同火上加油般向四周蔓延開來,而騎馬的人已揚長而去。
秦逸磊感到渾身酸痛,但與傷重斷骨相比下,已是小巫見大巫了。
只不過……痛的人是他,他都沒驚叫呼喊,他懷里的人反而哇哇亂叫。
「你們沒事吧?」略顯沙啞的聲音,在秦逸磊的懷中響起。
秦逸磊疑惑地睜開雙眼,赫然發現自己懷中除了小孩外,不知打哪兒冒出另一個「物體」!
「是你在說話嗎?」秦逸磊緩緩地問。
罷才他明明救的是個小孩,怎麼最後變成了兩個人?
「物體」猛地抬頭,視線和秦逸磊正好對上了!
秦逸磊男人味十足、飽滿寬廣的額,濃密的劍眉,大而深邃的眼楮,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臉忠厚老實的樣子,讓那個「物體」看到有點兒失神了!
原來,方才那臨危不亂、救助秦逸磊的人,竟不是別人——而是仁娜!
先前女扮男裝的仁娜與隨從失散了,獨自在書攤間找人,突然听見前方傳來驚呼聲,好奇的她當然不落人後,上前看個究竟,誰知竟看到那險象環生的一幕!
她不懂為什麼中原人看到別人有危險,只懂得站在那邊大喊,卻不伸出援手。就算她只會幾下花拳繡腿的功夫,心里也害怕那只橫沖直撞的馬兒,她還是會盡自己所能救人一命啊!
當她準備拉回小孩時,突然有道灰藍色身影搶先沖出抱住小孩。
可這男人救了人後,干嘛不趕快逃開,動也不動呆呆的發愣,敢情他是不要命了嗎?在蒙古,有哪個男人像他這樣,還要女人去救他?
「小兄弟,你沒事吧?」秦逸磊見仁娜猛盯著他瞧,心里頭十分納悶,以為「他」也被嚇壞了,關心地問。
仁娜雙眼眨了眨,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被對方抱在懷里,她的臉蛋登時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般,不自然地回答︰「沒事。」
秦逸磊看著她怪異的表情,暗嘆一口氣才說道︰「小兄弟,既然沒事,你可以放開我們了。」
就算剛才有多驚險、多令人心驚膽顫,兩個男子在大街上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簡直十分不雅。
「對喔!」仁娜趕緊放開他,站起身來拍拍沾滿灰塵的衣服。
秦逸磊也跟著起身,然後扶起抽抽噎噎在哭的小孩,安撫著孩子。
「糟糕,讓那個沒良心的馬主溜了!哎,誰能借我馬,我要追他討回公道!」仁娜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害秦逸磊耳朵差點聾了。
「算吧,那個家伙早就跑了,就算小兄弟你現在去追,也只怕是徒勞無功。」他皺眉。
有膽在市集里策馬橫沖直撞的人,不是官宦就是貴冑,就算追到人,也只是會吃虧而已。
「可是……」她望著那人逃走的方向,一臉忿忿不平。假如在蒙古,這種人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小孩的娘這會兒沖了過來,抱緊差點沒命的兒子,聲淚俱下的哭道︰「多謝兩位恩人,若沒有你們相助,我兒子一定成為馬蹄下的冤魂了!」
小孩的娘跪了下來,仁娜快手扶起她,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嬸,小事一樁,何足掛齒,我也只是推開他們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一旁沉默的秦逸磊听了,微感詫異地打量起仁娜來。
莫非剛才那個狠狠推開他的人,就是這位小兄弟?
瞧「他」個子比他矮了一些,聲音不算低沉,略微沙啞,有著像孩童般純真、調皮的表情,一雙眼楮澄澈得不帶任何雜質,無憂無慮的模樣,仿佛世上沒有任何痛苦的事,就連自身的安危都不以為然。
好一個肯舍身救人,品格高尚的少年!秦逸磊打從心里欽佩這位小兄弟。
「看,我也沒有受傷。」仁娜一方面安撫母子倆,另一方面也沒有閑著,她看了一眼臉色略顯蒼白的秦逸磊道︰「你有受傷嗎?」
她沒忘記他剛才成了人肉墊子,免去她摔倒在地的一身皮肉痛。
「我也沒有受傷。」秦逸磊回答,接著轉向那對母子微笑道︰「大嬸,你不必擔心我們,快和你兒子回家吧,下次要小心。」
「是,我一定會注意的,謝謝兩位。」母子倆相偕走開了。
秦逸磊回頭望著因為助人而滿臉欣喜的仁娜,微微拱手問道︰「謝謝這位小兄弟,秦某還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我叫博仁,你呢?該不會姓秦名某吧?」仁娜報出這個從她姓氏和名字取的「漢名」,也猜猜對方的姓名。
帶她來京城的手下說,女扮男裝、並且取蚌假名,比較方便在外行走,也不易引起他人側目。
他們還說最好別讓人知道她的身分來歷,因為怕有人會對她不利!假如不是怕扯兄長的後腿,阻礙到找嫂嫂的事,她才不想這樣騙人呢!
這番話惹來秦逸磊的失笑。「非也,在下姓秦名逸磊。恕在下冒昧一問,博公子是不是關外人士?」
「你怎麼知道?」仁娜一怔,心里緊張又詫異。
難道她偽裝得不好,還是她言談間露出了馬腳?
「博公子口音有關外腔調,博姓也並不常見。」
連「秦某」是謙遜之意都不曉得,想來也只有是關外人士這個可能。
秦逸磊心思縝密,讓仁娜感到驚嘆不已,她佩服地說道︰「秦大哥您真是一個有膽識的人,不但人聰明,又肯仗義出手相助弱小。」
「那時,我只是怕小孩受傷罷了。」秦逸磊淡淡地說,像是沒被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嚇倒。
「可是你方才若躲不開那匹馬的話,也會被踩死的,你為什麼不快快跑開?」仁娜美目一瞧,不甚贊同他不顧自己安危的作法,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
「秦某乃一介書生,不懂武功,手腳也不靈活,平日除了寫一手好字,畫點山水外,根本沒有其他本事,跟身手敏捷的博公子您相比,我逞強救人卻逃不開,真是見笑了。」
「你千萬別這麼說,我看似手腳靈活,但不過是個粗人,只會在草原上干活。你會的本領,我一樣都不會啊!」听他這麼說,仁娜怕自己說錯話害他感傷了,急急忙忙補充。
她也真是的,人家又不是故意不躲開,是因為不懂武功啊,她到底在責怪他什麼?現在大家都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秦逸磊心里不禁尋思,看來這個從關外來的小兄弟不僅坦率單純、善良感性,也是個值得交往的人。
「少爺——少爺——」
一名中年車夫慌慌張張朝兩人跑來。「我才把馬車停好,回來就听寶雅齋的人說你出事了!您沒大礙吧?真有什麼事,我可沒法向老夫人交代啊!」
「別緊張,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秦逸磊臉上揚起令車夫安心的笑臉,然後轉身對仁娜說︰「博公子,你是獨自一人從蒙古來京城游玩嗎?」
「你怎知我是從蒙古來的?」她急抽了口氣。「你什麼事都猜得出來嗎?」
他剛才只猜出她從關外來的啊!
「方才听你提起草原二字,看你年紀輕輕又蓄胡子,所以我只是猜猜罷了。你用不著每听一回就驚訝一番,我不是神算,不可能任何事都能猜中。」秦逸磊忍不住笑出聲來。
「秦大哥,你真聰明!」仁娜佩服地道。
「博公子,你還沒回答我,是否獨自從蒙古來?這回有什麼特別來意嗎?」
看博仁年紀尚小,不像是一個人從蒙古遠道而來,可又不見與他同行的人,奇怪得很。雖說京城在天子腳下,王法有序,但對一個外地來的少年來說,獨自在街上亂走卻有某種程度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