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醒醒!」他輕拍著她更為蒼白的臉,想讓她清醒,無奈她長長的眼仍是緊閉著。
他現在才好好看清楚這個女子。她五官不算深邃,但儒雅柔婉、細致秀麗。
「貝勒爺吉祥……李姑娘?」帶著大夫折返的丫鬟見到宣慶的背影立即請安,但見到他懷內昏倒的李蘭時更詫異萬分。
看見丫鬟和大夫,宣慶問︰「她身體不適?」
「回貝勒爺,李姑娘在街上昏倒,是榮大哥把她救回來的。」丫鬟頓了頓,再說︰「剛才好不容易姑娘醒了,奴婢才去找大夫來看,不是有意疏忽姑娘。」
丫鬟從小榮子口中得知李姑娘是他們未來的少福晉,又見宣慶竟「珍惜」地抱著她,她一時害怕宣慶會降罪,馬上解釋。
「你們跟我進來。」宣慶冷漠的心裂了條細縫,一把將李蘭抱起,率先邁進客房。
此時此刻,假如他仍對這病懨懨的女人冷言冷語,未免有失男子漢大丈夫的風度了。
以後的事就以後再打算吧,反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向她輕易屈服!
正所謂兩方對壘,輸人不輸陣,可是才第一役她就輸給了那個貝勒爺,怪就怪在她身子疲虛。
轉醒的李蘭幽幽望著比她家房頂精巧十幾倍的床頂,嘆了不下十數口氣。
那個貝勒爺說的話,應該是真的吧?否則他又怎會氣憤難當、對她誤會更深?
當一切平靜下來,只剩她一人時,她也能慢慢體會那份被逼與陌生人成親的委屈。
唉,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呢?
「李姑娘,妳醒了嗎?」門外傳來丫鬟的輕問。
「醒了。」李蘭回了一聲,慢慢起身坐好。
門開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走進,後面還跟著剛才見過面的丫鬟。
她有點驚訝的看著陌生老人,不難發現,這人和那個貝勒爺的五官有著某種程度的相似。
莫非他就是壽安爺爺——也就是敬謹親王?
敬謹王爺壽安來到床前,看到李蘭靜靜坐在床上,臉上露出難以置信又如釋重負的神情。
「妳醒了就好。」他露出笑容。「剛才大夫來過,他說妳疲憊過度,只要好好休息,吃些補品補充元氣,再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壽安是第一次近距離看見李蘭——她淡雅樸質,面容姣好,有股書卷氣,給人清雅月兌俗之感。
莫說她是故友最珍愛的孫女,光在路上遇見,他也會喜歡這姑娘。
「大人……就是壽安爺爺嗎?」李蘭試探地問。
「對,現在才跟妳見面,真有點說不過去。」壽安望著一臉又驚又喜的李蘭,續道︰「蘭兒……妳不介意我也叫妳蘭兒吧?」
「民女不介意。」她不能忘記身分的差異,這是那個貝勒爺老是強調的重點。
「四下無人,就叫我爺爺好了。」他感嘆地閉閉眼楮。「可惜,偉錦兄早一步去了,連讓我們這些老朋友多聚幾年的機會都不肯給啊……」
再度提起親人過世,李蘭其實已不太悲傷。
正如爺爺生前對她說的,她該看開一點,展望未來才重要。
「剛才听下人說,是慶兒把妳抱進房的,那你們算是認識了吧?」壽安話題一轉,回到正事上。
李蘭一听,不自然地點點頭,垂下的臉蛋微熱,不知因為羞還是怒。
她和那個男人何止認識,還對峙了好一陣子呢!
「我來找妳,就是想跟妳談談妳和慶兒的婚事。」壽安頓一頓,接著說︰「這是妳爺爺、我還有皇上的主意。」
「果然是真的……」李蘭的聲音有些顫抖。「民女真的被指婚給貝勒爺?」
「是。我想妳應該明白,這是妳爺爺的苦心,也是我的私心,我希望能照顧李家。」
她沉默不語,只是有些茫然地望著老人。
「我知道這樣安排或許讓妳很為難……但我們想不到其它方法能直接又正當地照顧李家,除非妳嫁進王府,用福晉的名義照顧娘家。」
「難道……貝勒爺不覺得委屈?」要他娶低下的漢女為妻,看來他萬分不願。
「這是皇上指的婚,身為八旗子弟,婚事都由皇上作主,他該了解。」這樣的回答,算是回避掉敏感的話題。
「不瞞壽安爺爺,我真的沒想過……要嫁給門不當戶不對的人。」她雖然也算出身書香世家,但跟名門貴族相比仍是天差地遠。「我本來以為,爺爺會讓我嫁給一個常幫助我家的書生……」
「我們不會委屈妳的,李家也已被皇上賜了旗籍,在身分來說已不算平民了。我知道也許妳心有所屬,妳若真不願點頭,我會代妳向皇上表明,請他收回聖旨,但我私心認為,妳嫁給我孫子也是一椿美事。」
李蘭看著老人,明白這件事其實早已不能由她了,就好像那個貝勒爺所說,她只不過是個平民,根本對抗不了皇親國戚啊!
她想掌控命運,也見識過自己將來要嫁的人對她成見多深,可畢竟現實容不得她說不。
在李蘭發怔的同時,壽安已悄悄離開,留下她一人慢慢思考。
她抬頭望著寂寥的天空,慢慢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默默祈求。
老天爺,還有爺爺,你們告訴蘭兒,我該怎樣做才好呢?
第四章
當李蘭在敬謹親王府的客房內再度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
今天她的精神好了不少,證明她所需要的不過是充足休息,和一壺寧神茶。
「小姐,妳醒了。」
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走進門,看見她醒來,急忙上前扶住她。
李蘭認出她就是昨天照料她的丫鬟,漾起感謝的微笑道︰「這兩天麻煩姑娘照顧,真是不好意思。」
「小姐千晚別這麼說,這是奴婢應當做的。」丫鬟臉微紅,內心因為李蘭的真誠以待而雀躍。
「別老是叫我小姐,我叫李蘭,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蘭姊就好了。」她這輩子從未被人服侍過,自然不覺得別人照顧她是理所當然,道謝是基本禮貌。
「妳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妯兒。」丫鬟乖巧地回話,再報告說︰「小姐的爹和弟弟來王府探望小姐,小姐要見他們嗎?」
「什麼?他們來了?麻煩妳引路。」李蘭迅速整理一下後,便步出房門。
來到偏廳,見到爹和弟弟,她有一股想抱他們的沖動。才不過兩天不見,為什麼她覺得像分隔了幾十天?
「姐!」弟弟李邦率先贊嘆地說︰「這王府真是又大又漂亮,假如不是托爺爺的福,恐怕我這一輩子都沒機會進來。」
「籃兒,你身體還好嗎?」李父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問。他一直都知道長女為了這個家辛勞奔波,只怪他身為人父卻力有未逮,比一般書生更軟弱無能。
「我沒事,你們來接我回家的嗎?」她開心地問。
「是王爺請我們來談有關指婚的事。」李父頓了頓,接著說︰「妳爺爺是怕妳以後跟著我們受委屈,才替妳訂下親事。」
「爹,對不起,女兒並不想嫁進王府。這樁婚姻,只怕沒辦法給我幸福。」她和宣慶的互動在她腦海里盤旋不去。
「不想嫁嗎……雖是聖旨,但沒完婚,妳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李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不行,這是爺爺臨終前的心願,假如他地下有知,知道姊姊竟然不听從他的遺願,他一定死不瞑目!」李邦大力反對。「姊,妳嫁的是貝勒爺、未來的王爺,妳還有什麼不滿意?難道跟著那個窮書生就好嗎?」
「邦兒,你怎麼這樣說你姊?」李父看了兒子一眼,但內心的確有幾分認同兒子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