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陸蔚英笑著搖搖頭,「那個故事的後續呢?錦衣少年總不可能憑空變出。」
「丞相想擴權,于是想出這方法,花了數年尋找與小王爺相似之人,再由自己擔任伴讀的孫子提起此計,原想在王爺王妃的歸途上狙擊兩夫妻,令其死亡,屆時再沒人能認真假,到時候把孫女嫁給假王爺,那自己不等于掌控了王府嗎,卻沒想到王爺身邊有影衛,所以毫發無傷,當然也沒想過小王爺身邊有影衛,一直看著呢,真相大白後,王府廚娘笑著說,難怪廚房的菜每次點完都會少,雞鴨甚至整只不見,原來是這些影衛進來偷吃飯,眾人哈哈大笑,故事就到這邊結束。」
「原來民間戲曲喜歡這類……」陸蔚英突然露出奇怪的笑意。
喬翠喜很懵,自己剛剛有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嗎?
「世子,少夫人。」雪青隔著門問︰「廚房要準備出菜了,請問哪里擺飯?」
「在廳里吧。」陸蔚英接著跟她說︰「今日跟我一起吃飯。」
喬翠喜以為他是不好意思——自己剛剛听了這麼久的故事,要吃飯就分開,好像有點過分,所以讓她一起。
雖然是比較不自在,但她當然也沒白目到去問「我能不能自己吃」,只說︰「是。」
一起吃飯是很神奇的經驗,喬翠喜以為那只是偶發,可是沒想到卻是開始。
上次試秋服試到一半被「家里有事」耽擱了,想想要過冬了,連忙又讓蘇木去把絲湖莊的女掌櫃叫來——女掌櫃跟喬家做了幾年生意,原以為大小姐嫁入侯府,便不會再要他們的衣服,卻沒想到居然來喊,連忙把最好的收拾了兩箱子,讓粗使婆子抬了便上門。
喬翠喜前生便愛打扮,轉了生性子也不會改,這件櫻草裙子好看,黛綠腰帶精致,這石榴紅的披風真襯她的白皮膚,又不缺錢,當然買買買。
蘇木帶人出去,順便結帳,她便看著整床新衣服,喜孜孜。
「少夫人。」外頭突然傳來黃櫨的聲音,「世子請您去書房伺候。」
喬翠喜傻眼,這哪招,他又不缺丫頭,跟她擺什麼世子架子?
卻見房嬤嬤一臉欣喜,從玫瑰抽斗取了金珠子,連忙開門,把金珠子往黃櫨手上一放,「姑娘傳話辛苦。」
「婢子謝少夫人賞賜。」
房嬤嬤的臉簡直高興得不行,「世子總算讓小姐去伺候了,不瞞小姐,這大婚以後,老奴是日夜擔心,姑爺跟小姐如此生分,怕有賤蹄子鑽空先爬了姑爺的床,要是先生下孩子,小姐立場可就為難,現在可好了。」
仔細想想,是這樣沒錯,在古代,讓你服侍是看得起你,得謝主隆恩的——混蛋,她就想被看不起不行嗎?
都已經快冬天了,大黎朝的農歷十月已經非常寒冷,她只想在溫暖屋子里看書吃果子,一點都不想去伺候啊。
饒是如此,還是迅速收拾了一下,帶著不能午睡的傷痛,穿過廊下到書房。
第5章(2)
世子的守門丫頭自然長眼,看到她立刻清脆喊了一聲,「婢子見過少夫人。」
多寶閣上的葫蘆飛鳥香燻球飄出淡香,陸蔚英在案後看書,黃櫨、柳綠都在下首站著,見她進來,行禮退下了。
他如果在寫字,她還能磨墨,但他現在在看書,她要做什麼?
想了想,便站在黃櫨剛剛站的位置,因為實在太無聊了,只好開始打量書房——大概三十坪左右,跨過門檻進來是個紫檀桌,可以擺飯。
書房很簡單,一座書架子,沒幾本書,古董倒是一堆,拳頭大的紅碧璽雕刻、蓮枝花瓶、鏨花紙鎮……不管哪一樣都很厲害。
媲美單人床大的桌案,底下一個小幾,放筆洗。
蝙蝠桃子花窗邊,也是個美人榻,上頭小幾還有未散的棋局。
來瞧瞧他看什麼書,嘿,居然是地方志,而且他的地方志好薄,一看版本就很舊,至少是二十年前寫的,晚點等她去整理自己的出來,嚇死他。
不知道冥想了多久,終于外頭有人打破寂靜。
她只見過一次的伍……伍光宗進來,表情寫著「我有事情要報告,但不知道能不能當著少夫人的面報告」。
喬翠喜當然懂,行了禮便想出去。
卻是沒想到陸蔚英說︰「不用瞞她。」
「是,根據線報,臨海府一帶有匪出沒。」
他一凜,「多久的事情?」
「不到半個月。」
「皇上那邊可有打听到什麼?」
「有,據說長公主想讓蒼間郡王領兵,而且一開口就要十萬軍馬,太後也幫著要兵馬。」
陸蔚英哼了一聲,「十萬。」
大黎朝制,王爺的兒女才能封郡王郡主,但由于長公主權大,加之是太後唯一的孩子,因此公主的孩子居然也分封一樣的頭餃。
長公主想把婉心郡主嫁給他,拉攏軍方體系,卻沒想到他借口祖母之夢,娶了有淵源的商家女,于是長公主想出這方法,想要直接討走陸家手上的兵符。
若無意外,那幾個海匪根本就是長公主的私養兵馬,否則無論如何,她不會讓蒼間郡王去冒這個險,皇上只怕也是心里有數,但一來無憑無據,二來迫于太後威逼,只怕是會屈服。
「讓我們的人多注意一點,小心別露出形跡。」
「是,屬下已經提醒他們,還有,自從用了世子的方法,最近的確抓了數名宮衛。」
陸蔚英用眼神朝喬翠喜的方向一瞥,「這事情是她提醒我的。」
然後喬翠喜就看到很神奇的一幕,伍光宗對自己的表情變尊敬了。
等到他出去,她立刻撲到桌子前,「什麼什麼什麼什麼,快點跟我說我立下了什麼功勞?」
若是剛結婚那時,他一定覺得此舉粗俗,但此刻他只覺得甚是討喜,于是笑著說︰「我並不是知道皇上心意,才感覺府中有宮衛,而是感覺到宮衛,才知道皇上心意——有人在監視陸家,但宮衛都是萬中選一的高手,又哪里這麼好抓得到,你上回說的真假王爺的結局倒是讓我想起,這些宮衛自視甚高,絕對不願意扮成奴僕,肯定是暗中監視。
「于是我吩咐廚房,晚上收菜後,所有吃食水缸都下蒙汗藥,他們未必會吃府中剩菜,但水肯定是從廚房取,喝了藥,注意力沒那麼好,身手也不俐落,要抓就容易了。」
「你們抓了,皇上會更氣吧……不過你們不抓,他也是很生氣,所以沒差。」
「正是,而且還能告訴皇上,我們陸家八十年基業,可不會坐以待斃。」
陸蔚英大抵是因為抓到宮衛心情好,跟她說了不少話,大部分都是朝政的各種交錯,那些錯綜復雜的事件听得她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當然,也不乏陸家這幾年為了自保所做的一切。
听著听著,喬翠喜都要同情起陸家來了,遇到這種小心眼的皇帝,也夠倒楣了,疑心重臣勾結,但又怕天下人恥笑他沒度量,故不準人家交還兵權,也不許人家固權,好麻煩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去陸蔚英的書房伺候也變成喬翠喜的例行公事,雖然還是分房睡,但會一起吃晚飯。
成親第一個月,兩人只見過一次面,而今,卻是每日下午要相處兩個時辰,然後直接擺飯。
有一點讓她頗欣慰,既然叫她去書房,他也就沒防她,那種「我有事情要談,你先出去一下」的情況不曾有過,不管誰進來說了什麼,她都能繼續待著,于是,她莫名知道很多事情——陸家人口如此簡單,暗潮卻沒少過,狗屁倒灶的事情更族繁不及備載,難怪陸老夫人年紀一大把還不得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