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心有感觸道︰「沒錯,人事變化莫測,尤其是帝王家,風雲變幻之快只在眨眼間。」
「是呀!」她忍不住偎進他懷中。
「既然我是什麼身分你都不介意,假如我要告訴你我的出身、我的過去,你可願意听?」
「當然願意,你快告訴我!」他溫柔得近乎纏綿的聲音,又使她迷醉了。
「答應我,听了不要嚇壞才好。」
她高興地點點頭。「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嘛!」
「我其實是康熙爺和佟皇後的兒子,惟經是我子佷,當今聖上是我四哥……」
這一天,方淮把越听越震驚的鳳華摟在懷里,傾訴他不凡的身世。
她邊听邊覺驚訝,心情忽高忽低,才發現自家的相公,原來是這樣尊貴!
老天,她鳳華的相公,竟是這樣了不起人物?她……有眼不識泰山,真是失禮極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天,兩人分享生活點滴,溫馨而親昵的氣氛,足以令她在往後的日子里細細回味。
偏殿內,雍正從秘密奏摺中抬頭,臉上一片盛怒。
他站起來,房中的另一人——年羹堯,看不清雍正的表情,卻從其聲音中感覺到他的驚怒。
「此事非同小可,並不是說說就算。三皇兄他究竟有沒有真憑實證?若有人捏造是非,我定要他人頭不保!」
年羹堯面有難色,但仍上前一步。
「事關重大,奴才絕不敢有任何錯認。當年的接生婆、女乃娘、御醫,甚至是侍衛,能作證的全都問了,確真有此事。」
為什麼三王爺要告密,他尚且不知,但方淮是皇子之事,卻是鐵一般的事實,就算三王爺揭穿了,也無罪過。
但這一牽連下來,恐怕不只是讓方淮認祖歸宗那麼簡單,而是引發更加復雜的宮廷斗爭!
「皇阿瑪,您的心思,真是無人能測啊!」
雍正眼中有令人難以理解的悵然,一路回想方淮的事,亦越來越確定這件事的可信性。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他正想精心栽培、全心信任的方淮;居然會是自己的親弟!可是,難道就要因為方淮是皇子,他這一番心血便要白費,要承認自己識人不清?
當發現方淮是他的弟弟後,雍正不但沒有歡喜,反而更加猜疑他對自己的忠誠究竟有多少。
方淮明知道自己是皇裔,為什麼來北京、進了紫禁城,甚至為大學士後,不親自告訴他,反而要隱瞞?
他究竟是怕無人相信他真正的身世,會遭到治罪;還是想暗地里和叛黨勾結;或是想學老八他們一樣,意圖謀反,自立為帝?
方淮,究竟會選擇哪一條路?
雍正私心希望方淮屬于第一種。方淮在選秀之日前,曾多次推辭封官之事,那種兩袖清風、現名利為糞土的氣魄應該不是假的。
即使後來他因為要保住鳳華,而接受大學士之職,他亦沒有加官晉爵後的欣喜若狂,反而露出點點無奈和疲憊。
至于鳳華更是可疑!
什麼中蠱、被下咒,哪有這麼湊巧全都發生在她身上?她是老八他們那黨的也罷,是三皇兄故意向他示威的工具也罷,全都是對他的威脅!
現在這女人更迷惑方淮,讓方淮為她破例,願意做官,實在難保日後她會不會慫恿方淮謀反!
這女人,留不得!
「皇上,那麼這件事應該……」
年羹堯謹慎地問。
「朕再考慮一下,退下吧!」
年羹堯怔了一下,不敢多言便告退。
雍正端起熱茶猛喝一口,細細整理頭腦中紛亂的思緒。
他該怎樣應付這個突然冒出的皇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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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夜深,方淮一身正式官服,被太監密召到養心殿御書房,準備覲見皇上。
獨自站在這個空蕩的堂中,方淮內心隱隱揣惴不安。他從沒料到自己會在這個時間被皇上欽召,不知發生什麼事了?
書房里,昏黃的燭光將甫來到的雍正身影,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他負手看著伏跪在地請安的方淮,久久不語。
方淮低著頭,亦不出聲,屏息以待。
寂夜里,沉默的不安像空氣一樣飄散在御書房中,詭異且陰冷。
「朕以為你今天一直留在宮中,才在這時候召見,沒想到剛才小太監告訴朕,說你是專程從府上趕來。」
「皇上召見臣,臣必定趕來覲見,以免耽誤政事。」
「莫非除了政事,咱們就無別的事可以談?」雍正看了方淮一眼。「起來吧,不必這樣誠惶誠恐。」
方淮緩緩站起身,不禁泛起警戒之心。
雖然不是寒冬時節,但夜晚的涼風仍使人打顫。故此幾名太監走進來,燃起殿中的火盆,使室內更加暖和明亮。
「皇上今晚召臣來,不知道是什麼事?」方淮直接了當地問,不願兩人繼續沉默下去。
「近日有人遞了密摺上來,提及有關你的事。」雍正的語氣中,听不出一絲情緒。
方淮眉峰微動,悄然抖散眉間一抹迷惑。
「莫非有人參了臣一本?」
他為官只不過個把月,就在朝中有了對頭?「可臣做事向來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聖上,沒有做過虧心事,還請皇上明察秋毫。」
雍正點了點頭。「你的為人,朕都清楚,你先別太緊張,朕所提的並不是這事兒。」
方淮一時語塞,實在想不透對方想說些什麼。
雍正從一邊的案幾上取出一封奏摺,然後親自遞到他手中。
「打開看看吧!」
既然是命令,方淮便打開一般人絕不能擅自偷看的奏摺,將上面的一字一句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越看臉色越僵,心中有如被大石壓迫一樣沉重。
竟然有人向雍正揭發他身為皇子的事?!而且竟如此詳實,並無半點虛假!
「皇上,這……」
「朕依然不想相信,是因為你並沒有親口對朕提起。」雍正緊盯著劍眉緊皺的男人。「事到如今,為什麼你在朕的面前啞口無言?難道這都是假的?還是你不想承認自己是朕的皇弟?」
方淮木然站在原地,從來沒有覺得這般茫然過。
「聖上,一個連玉牒都沒記載的皇弟,您會承認嗎?」
「咱們血脈相連,只要是事實,朕就會承認!」
方淮淡淡一笑。「我已經是聖上的臣子,任憑差遣,那是不是皇弟,又有什麼關系?」
雍正听出方淮話中的意思,是表示自己無論是何種身分,都會效忠他,自己無須猜忌他的意圖。
「既然你注定生為皇子,就不可能身處斗爭之外,這命運由不得人。」
他要的是方淮的立場,絕不容他有如局外人般,看著一場場驚濤駭浪的宮斗,自己卻在一旁冷眼旁觀,或者——享漁人之利。
「走進紫禁城起那刻,我已選擇了站在哪一邊。」方淮無懼地直視雍正。「聖上,您明明了解,為什麼要在這時候逼我?」
「朕受夠了兄弟間的互相陷害,難道朕想要一個皇弟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效忠,是強人所難?」
方淮緊握拳頭,心里復雜,無話可說。
「鳳華被下蠱,要取朕的性命;你命克皇阿瑪,卻偏是大清福星,又懂奇門遁甲、佔星術數……等等的事,全連在一起是多麼巧合,難怪有人指你和鳳華要危害朕,奪取王位。」
方淮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接近危險,只要被雍正看著,就有一種死亡的氣息環繞周身。
「你可知道,朕為了保住你這個皇弟,要花多少心力?朕知道你忠心,若要你助朕一起打理朝政,你可願意?」「臣自當鞠躬盡瘁。」此時此刻,他還可以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