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一眼,為難地喝了一點。雖然桂花釀帶甜味,但對她來說仍算嗆辣,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他勾著淺笑,彷若沉吟似地低喃︰
「一點酒也喝不得啊,真的……」然後將俊臉不斷地挪近她的耳畔,好象怕她听不見他的話。
不知道是因為他的接近,還是那辛中帶甜的桂花釀所致,她也覺得有些頭暈,臉也熱了起來。
「大人……」
扶桑不由分說將她擁在懷里。
「槿兒……妳好香……」
「啊!大人……你醉了!」他身上的酒味很重,顯然是喝了比平常更多的酒。她驚得大叫,想逃,卻逃不了,或許是因為他有力的箝制!
她渾然沒想過扶桑會有這樣的舉動!他是不是誤將她當成陪他侍寢的花娘呢?嗯,肯定是!他一定是醉過頭了吧?!
「我才沒有醉!」霍地,他放肆狂吻起她濕冷的紅唇!
他只是錯認了女人,才這樣對她!
這個念頭打進她心中,叫她痛了一下!
在這一刻,她放棄掙扎,任由他吻住她的唇瓣,所有矜持和戒備統統自她迷亂的大腦中抽離。
或許是因為貪戀著他此刻的溫暖,所以她容許自己不知羞恥地任他輕薄吧!若這個男人是他的話,即使要她成為別的女人的代替品幫他暖床,即使他酒醒後不會記得此事,她也無所謂了,因為她在乎他的程度,似乎已遠比自己想象的多……
當她有了這個心理準備時,她身上的大手忽然松懈下來。她茫然地張眼,發現他原來已經醉得睡著了,頭伏在她的肩上動也不動。
朱槿怔了片刻,腦中一片空白。片刻後,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但眼角微微滲出些許晶瑩的淚珠!
明知道他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但她還是陷落了……她的恩公大人,應該也看不上這樣平凡低下的她。還是別妄想什麼比較好,她這樣觸踫他,大概就是別人所說的以下犯上吧?
喚來外頭的男僕幫她把扶桑送上床榻後,她輕輕跟他說聲「晚安」,便帶上房門,讓他好好休息,也讓自己黯然的心隔離。
「槿兒,扶桑大人來了,妳快去打點酒菜吧!」
罷奏完曲子回房間的朱槿,在樓梯前被一個一向是扶桑在歡玉仕房中,點召侍寢的花娘給叫住。
「喜蓉姐,我、我今天還有點不舒服,能不能請妳代我去伺候大人進膳呢?」知道他又來了,朱槿變得不自然起來,勉強的扯唇輕道。
「都幾天了,妳還不舒服?」喜蓉瞄她一眼,嘆口氣說︰
「妳這是存心躲避大人嗎?」
從前朱槿一知道扶桑來了,無論再怎樣忙碌、疲累,都會喜形于色地親自去伺候的,哪像現在為難的模樣?
「不,槿兒不敢,只是……」她臉色黯淡下來,喃喃地道︰
「大人大概不滿我的笨手笨腳吧?還是喜蓉姐親自伺候大人比較妥當。」
「這是大人說的?」見朱槿搖頭,喜蓉便苦笑道︰
「傻丫頭,妳想太多了,我只是負責陪寢的,其它的都輪不到我去管。再說,我看大人也很喜歡妳的,妳何必這樣亂想呢?」
「我……」她難以啟齒真正介意的事,有些失落的說著︰
「大人才不會喜歡我呢!」
「我不了解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好歹是個貝勒爺,我們絕對不能和他嘔氣,只要順著他們的意思就好了!」
「……貝勒爺?」她重重地每字確認。
「妳說大人他是位貝勒爺?」一個滿清貴族?
「嗯,怎麼,妳不知道嗎?」喜蓉也很訝異。
「妳服侍他都大半年了,難道他沒對妳說過嗎?妳也完全沒听過關于他的風評或傳聞嗎?」
她臉色發白。「沒有……他沒告訴過我,也沒有其它人跟我說,我一直以為他是衙門中的大人罷了!」
她並不知曉扶桑是如此的大人物!往日她只感覺他是個有權勢的官爺,可卻從沒把他和八旗的滿清貴族聯想在一塊!老天,她竟然會被一個身分尊貴的貝勒爺所救,也傻傻地服侍了一個貝勒爺大半年而不自知!
那麼,他倆之間的鴻溝也就更深更闊了!原來,他果真是天,她當真是泥啊!
「他沒對妳透露真實的身分,說不定只是不想妳太過誠惶誠恐。」
身在青樓,達官貴人她可看得多了,還知道怎樣分辨好壞!扶桑這種男人,陰沉默然,但卻沒有倚勢凌人的皇族架子,已是難得了。假如她不是早已心有所屬,她也希望能被扶桑贖身,藉此從良。
「我以為他是覺得我沒有資格知道他真正的身分……」
「他對妳是特別的。」可這溫馴的小泵娘卻老是不知道。
「听下面的人說,那晚貝勒爺伏在妳身上睡著了,對吧?妳在他懷中也沒有掙扎吧?」
朱槿以為喜蓉不滿意她和扶桑這樣親近,心慌地解釋。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接近貝勒爺的!我只是……」不小心被他摟住了!
「我知道不是妳主動的。他是男人,他要如何全由得他。可是,我還以為妳也喜歡他呢!莫非我錯了?」據她所知,扶桑防備心很強,絕不會在不信任的人面前說睡就睡的。
朱槿腦海中浮現當晚他睡在懷中的景象,尷尬地羞紅了小臉,不敢看喜蓉,喜蓉也自然明了她女兒家的心事了!
「槿兒,放自然點就行了,就好象往日一樣的面對貝勒爺就好。假如他當真是一時迷惑,他必不會再招惹妳的。」但反之,她要逃也逃不掉吧?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深呼吸一下,便決定大著膽子再去見他的面。對,自然一點,放松一點,純粹把他當作恩公就好……
朱槿走後,喜蓉正要回房時,見到在一旁站著的男人,眼珠跟著抱著琵琶的女孩而轉。
「簡爺,你回來了?」她迎上前,擋住了男人的視線。
男人的眼光回到她身上,有點尷尬地微笑道︰「是的,今天和扶桑約好了來喝酒。剛才那個姑娘是……」
「她是貝勒爺賣給仕房的樂師,簡爺到江南半年多了,自然不知道她。」
「我見過她,就在扶桑買她那晚。」簡捷搖頭,眼神帶點無奈。
喜蓉深深看了簡捷一眼,黯然道︰
「簡爺,她喜歡的是貝勒爺,貝勒爺對她亦很特別。」
他看她一眼,苦笑道︰
「扶桑要的東西,我不會搶。」
扶桑自小便吃了很多苦頭,受盡了世間人情冷暖的他,在繁華的紫禁城腳下,努力掙扎求生存,變得性情冷漠淡泊,想要的東西實在太少。
假如連女人也要和他搶,他實在枉作他相交多年的知心好友。
那晚對她的驚艷,到今天已經不能再表露出來了,皆因他知道他的友人對這女孩有了前所未有的在乎,他不得不放手……
第四章
朱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依著管事嬤嬤的指示,到後花園去找扶桑。
她不知道為何今晚他會有這雅興,到戶外進膳賞月,但這對她來說,倒松了一口氣,因為不需兩人獨處在隱密的廂房之中。
她的心情矛盾,既怕面對突然親近她的扶桑,卻又思念他……唉,有誰能教她如何自處呢?
走過一條林蔭小道時,迎面而來一對酒意甚濃的男女。女的看起來已經不勝酒力,男的則仍有三分清醒,看見朱槿玉般皎潔的面容時,便輕佻帶笑地道︰
「妳不就是剛才彈琵琶的歌女嗎?這麼晚了,妳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想要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