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他嘶啞的嗓音中,泛著一絲冷冷的笑意,亦包含沒有人發現的苦澀。
此一突圍,雖然經他細心策謀,應是萬無一失才是,但他沒有必勝的把握,說不定真會一去不返。皇上答應過他,假如他當真不能活著回去復命,會用康郡王之名追封他,並令族人回復宗籍。所以他唯一牽掛的,只有槿兒。此行生死難料,但他不能親自與她道別,不能告訴她他是多麼愛她、珍惜她。
但,他必須放手!只願簡捷會好好待她,替他愛她!
驀地,沙暴卷起,籠罩坡下的隊伍。人們被突來的風沙嚇得四處躲避,轎子也被放下來。
「怎麼回事?」轎內的男人被震得掉出轎外。
「行動!」扶桑一聲令下,藏身在坡上大石後的十數個黑衣人一躍而下,開始和護轎的人展開激戰。
「保護王爺!」一直守在轎門側的男人大呼,然後馬上迎戰,加入廝殺之中。
「殺!」蒙面的扶桑沖出人群,逼向十王爺,雙眼閃過殘酷的殺意。
十王爺仍是壯年,且習過武,所以身手靈活,避開扶桑的一劍。但武功上乘的扶桑招招凌厲,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使十王爺幾乎無力招架。
「放開王爺!」有人一個掌風掃開劍鋒。
「沒想到你們當真下手,還挑這個時候!」
扶桑這時才認出男人是誰。
「丁凌!」
「就是我,扶桑!」丁凌的冷笑比冰更寒。
「你從來沒想到是我吧!」
黑衣的扶桑扯下了蒙面的布巾,意外地看著不該出現的人。
「你不是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丁凌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頂尖殺手,跟他情誼亦徒亦友,可是一年前丁凌在山東刺殺八王爺不果,失手被殺,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他眼前?
「我大難不死,被十王爺所救!」丁凌再次攻向他,眼中有著無盡的恨意。
「扶桑,今天我要親手為我妹子報仇!」
「我沒有殺死丁冷!」扶桑輕而易舉地避開直刺向他的刀,輕功一施,飛到懸崖旁。
「經脈盡斷,對我們來說比死還殘酷!」
扶桑冰冷的血液里,早已沒有同情,丁冷在他手下變成是生是死,他都毫不在乎。現在他唯一的目標,就是殺死意圖勾結準噶爾,起兵謀反篡位的十王爺,任何阻礙他的人都要除去!
幾道淒厲的慘叫聲劃過天際,提醒他要速戰速決。他擰著眉,右手蓄力,一掌擊向丁凌的胸口。
丁凌倒抽口氣,艱難地喘息著退後數步,他站穩後,嘴角的冷笑仍向著節節逼近的扶桑示威般,彷佛在諷刺他的無情。
「你對丁冷的生死當然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她不過是你的下屬,而不是你喜歡的女人!假如我讓那個叫朱槿的女人,同樣經脈盡斷,你就能明白我為何非殺你不可!」男人眼中泛出森冷的殺意。
听見她的名字,扶桑胸口一窒,她的身影似乎飄到他的眼前!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丁凌以驚人的速度飛撲向他,扶桑硬生生的接下對方奪命的一掌,身子整個飛了出去!
他霍然一驚,待要運氣為時已晚,丁凌再次出手,利劍已自他背後將他的胸腔刺穿!
槿兒!
他全身一震,背後傳來的痛楚讓他白了臉,喉頭一甜,氣息一亂,立即嘔出大口鮮血!
他感覺到劍是如何插入他體內,血液是如何自他身上流出!
「雍正的走狗!」十王爺走過來,看著倒在地上的扶桑,不屑地踩了幾腳。
「竟想取我的性命!」
扶桑跪伏在地上,冷冽的臉龐微微一笑,血絲又溢出嘴角。他猛地躍起來,手腕一翻,抄起一旁的劍,直刺向十王爺!
就算他要死,他也不能讓行動失敗,絕不!
「王爺!」丁凌難以置信扶桑還能出手,馬上伸手扶住受到重創的十王爺。
遍體鱗傷的他,似乎不在乎背後的劇痛,掃了圍堵在他周圍的下屬一眼,咬著牙痛苦地笑了。
「我做到平日教你們的--就算是死,都要完成任務!」
「貝勒爺!」下屬驚呼一聲,奔向懸崖邊的扶桑。
血不停溢出他的嘴角,冷汗沿著額頭滑落,視線越來越模糊,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扭曲了。
「槿兒……我終究還是辜負妳了……」
說完,他一個踉蹌,跌入山谷之中。
第十章
「槿兒!」
正在喝茶的朱槿,看見簡捷氣喘如牛地跑進後園,便好奇地站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緊張!」
簡捷神色落寞,不知要如何對她說出這個噩耗。近日她好不容易才再展歡顏,比較寬心一點,若知道扶桑的死訊,實在不知道能否承受。
「槿兒,妳老實告訴我,妳有沒有半點喜歡上我了?」
「啊?」朱槿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問,一臉困惑和詫異。
「妳還是愛著扶桑對不對?還在等他回來接妳嗎?」那麼他根本不能分散她的情緒了?只有扶桑可以左右她的喜怒哀樂的話,那她肯定會崩潰吧?
她霍地綻放出一朵如花的笑容。
「是的,我一直在等他來接我,不管要等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他來為止。」
上次和簡公子的一席話後,她已經知道扶桑不是討厭她才將她送來這里,而是因為愛她。她也想清楚了,為了不辜負他的苦心,她會在這里乖乖等他的,她柑信只要情況許可,他會回來接她的。
「假如他不會來接妳,永遠都不會呢?」
「這是什麼意思?」她的心一悸。
簡捷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要將事實告訴她。
「槿兒,妳听好接下來我說的話,也要答應我,千萬不要激動!」
「究竟是什麼事?」她臉色一白。
「難道是扶桑出事了?」
他點頭,傷痛地道︰
「他奉皇上之命,到喀爾喀執行任務,可是不幸遭敵方重傷,掉下懸崖了!」
朱槿眼楮驀地瞪大,手里端的熱茶因為手軟滑落地面,響起一聲清脆碎響!
「你是說……他死了?」她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是的,他們在崖底及河邊找了兩天兩夜,都找不到他的尸體,相信已……」見到她那張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簡捷揪緊了心,紅了眼眶,話已哽咽。
不知道打哪來的力氣,朱槿猛地將拉住自己的婢女一把推開,拉住簡捷的衣袖搖晃。
「你騙我!你騙我!扶桑的武功那麼厲害,豈能被人輕易所傷?他有很多手下的,不是嗎?他們怎會由得他被殺而不幫他?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那些可笑的謊言嗎?」
她的發髻搖得亂了,臉上的妝也哭得糊了,漸漸無力的身子如月兌線木偶般,簡直像個瘋婆子一樣。
簡捷伸手扶住看來隨時都會倒地的她,胸膛劇烈地起伏。
「我沒有騙妳,這等大事我又怎會拿來開玩笑呢?扶桑真的死了!」
當他從濟傎口中知道這個消息時,也是激動地不願相信,但那只是逃避現實而已,扶桑的一去不返,無論如何已經是事實,他們必須相信。
听見簡捷再三證實,她的心就像被五馬分尸,向四面八方撕扯著!
扶桑死了!扶桑真的死了!
他就如她的神只一樣,照亮她的一切,是她生存的動力,他怎麼可以死呢?他死了,她還能活下去嗎?
不,不要丟下她一個人,扶桑!
陡地,她眼前一黑,在婢女及簡捷面前,當場昏厥過去!
「她現在的情況如何?」簡捷站在朱槿的床邊,憂心仲忡地問。她是扶桑交付給他的人,可不能有事,否則他就愧對好友了!
「夫人她受刺激過度,加上身子骨本來就不健壯,所以很容易胸悶,昏暈過去。」大夫慢慢說道。